凌晨三点十七分，许晚突然踢开被子坐了起来。周予森的生物钟让他瞬间清醒，手指已经本能地摸向床头柜上的眼镜和笔记本："体温异常？噩梦？还是..."
"你呼吸声太吵了。"许晚的声音像把钝刀，在黑暗中劈开一道裂缝。
周予森僵住了。他的眼镜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镜框边缘还留着昨晚小慕许贴的星星贴纸——奖励他成功做出会发光的布丁。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呼吸频率，却听见妻子更暴躁的翻身声。
"现在又太轻了！像在演谍战片！"
厨房里，周予森对着咖啡机发呆。电子屏显示【萃取压力：19Bar；水温：92℃】，但他忘了放咖啡粉。小慕许的草莓发卡静静躺在料理台上——昨晚她坚持要爸爸戴着睡觉，说能做好梦。
"咖啡机也惹你了？"许晚突然出现在门口，睡裙肩带滑下一半。周予森下意识伸手想帮忙整理，却被一巴掌拍开："每次都是这样！永远用解决问题的态度对待一切！"
咖啡机开始空转，发出空洞的轰鸣。周予森的白大褂挂在椅背上，胸口口袋里的钢笔漏墨了，蓝墨水晕染出一个小星球般的污渍。他盯着那团蓝色，突然想起今天本该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纪念日——如果按他严谨的计算方式，从实验室摔倒那天算起的话。
早餐桌像战场。小慕许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把麦片摆成笑脸图案推给妈妈。许晚戳破了那个笑脸："别学你爸的形式主义。"周予森正在剥水煮蛋的手顿了顿，蛋壳碎成了精确的八瓣——他上周发表的《蛋壳应力分析》里提到的完美裂解模式。
"妈妈生病了吗？"小慕许悄悄问爸爸。周予森推了推眼镜："理论上，人类情绪受血清素和多巴胺..."许晚突然把叉子砸在盘子上，不锈钢与瓷器的碰撞声吓得橘猫钻进了沙发底。
周予森带着女儿"紧急撤离"，美其名曰"晨间科学探险"。社区花园里，小慕许一边用放大镜烧蚂蚁（"研究太阳能聚焦"）一边问："爸爸，妈妈为什么像我的火山实验？"
"因为..."周予森突然顿住，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许晚发来的消息只有三个字：【洗衣机】。这是他们刚同居时设定的求救信号——代表"我需要空间但别走太远"。
实验室的小白鼠今天格外躁动。周予森第三次加错试剂剂量，最终放弃实验，转而分析许晚近期的情绪波动数据。Excel表格里，橙色的异常值标记从上周四开始密集出现——那天他熬夜改学生论文，忘了给她例行的晚安吻。
回家路上，周予森买了许晚最讨厌的向日葵（"花瓣排列不符合斐波那契数列"），又挑了盒过甜的巧克力（"糖分超标会导致情绪波动"）。小慕许贡献出珍藏的彩虹贴纸，在礼物盒上贴满爱心。
门开时，许晚正抱着膝盖看《律政俏佳人》——她心情极差时的标配。周予森把花束倒着递过去："根据研究，逆向送花可以分散注意力..."许晚突然把脸埋进向日葵花盘里，肩膀微微发抖。
"妈妈在笑吗？"小慕许紧张地拽爸爸的白大褂。周予森轻轻摇头："根据声波分析，这是哭泣的频率。"但他依然站在原地，任由许晚把眼泪蹭在他的实验服上——这件衣服经历过强酸腐蚀和放射性污染，却是第一次接触妻子的泪水。
夜深了，小慕许坚持要睡在父母中间，像道小小的防火墙。周予森的白大褂盖在三人的被子上，口袋里露出半截巧克力包装——许晚只吃了一小口，但把剩下的全喂给了他，甜得他太阳穴直跳。
"对不起。"许晚在黑暗中说，手指轻轻勾住他的小拇指，"明明是我先无理取闹..."
周予森翻出手机里的情绪波动图："你的愤怒值在17:38达到峰值，正好是慕许打翻果汁的时候。"他顿了顿，"而我...没有及时接住那个杯子。"
窗外，初夏的雨轻轻敲打玻璃。许晚突然笑了："所以你用数据分析我的不讲理？"周予森悄悄握住她的手："不，我在学习...接受非理性变量的存在。"
小慕许在梦中翻了个身，草莓发卡硌到了爸爸的下巴。周予森轻轻摘下它，发现灯罩内侧有行小字：【给最爱发脾气的妈妈——按这里会发光！】。他按下隐藏按钮，柔和的光晕照亮了许晚带着泪痕的睡脸，也照亮了白大褂上那片干涸的泪渍——像颗小小的、不完美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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