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书店后间的暗房里，红色安全灯将许晚的侧脸映得暖融融的。她小心地将胶卷装入显影罐，手指在黑暗中微微发抖。林教授借给她的这间暗房还保留着程故当年使用的器具——木质相纸夹上甚至还有他刻的草莓标记。
显影液的气味弥漫开来，许晚轻轻摇晃着罐子。胶卷盒里除了那张毕业照，还有半卷未冲洗的底片。她本可以送去专业冲印店，但某种说不清的冲动让她决定亲手处理这些可能已经失效二十年的胶片。
第一张照片在显影盘中渐渐浮现：年轻的程故站在天文台望远镜旁，手里举着块写满公式的白板。许晚凑近看，发现白板角落画着个小小的咖啡杯，杯口飘出一颗星星——这是程故惯用的标记，代表"重要时刻"。
第二张是实验室的夜间全景。周予森伏在计算机前睡着了，眼镜滑到鼻尖，而她自己在角落的沙发上蜷成一团，身上盖着程故的白大褂。照片边缘的日期显示这是答辩前夜。
显影液泛起细微的涟漪。许晚用夹子翻动相纸，下一张画面让她屏住了呼吸——她自己和周予森站在实验楼顶，晨光中两人的剪影几乎相贴。她不记得这个瞬间被捕捉过，但程故总是这样，偷偷记录下所有人未加防备的真实。
最后一张照片显影得格外慢。当影像终于清晰时，许晚的指尖碰到了显影液——那是三个人的合影：程故站在中间，左手搭着周予森的肩膀，右手举着咖啡杯碰触她手中的杯子。三只杯子里的液体各不相同——咖啡、茶和热巧克力，但杯壁上凝结的水珠连成了完美的六边形。
照片背面是程故潦草的字迹："当选择来临时，记得看看杯中的倒影。"
暗房门被轻轻叩响。"许阿姨？"小雨的声音传来，"慕许打电话来说，她和周叔叔在书店等您。"好的我一会就过去。
许晚将湿漉漉的照片挂在晾干绳上。红色灯光中，二十年前的三个年轻人对她微笑，杯中的饮品早已冷却，但那个六边形的水珠图案依然清晰如初。
她推开门，发现小雨手里捧着两杯饮料——一杯咖啡和一杯热巧克力。小女孩狡黠地眨眨眼："爷爷的笔记上说，看完照片应该喝点东西。"
书店前厅，周予森和小慕许正在天文区翻阅图书。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木质地板投下斑斓的光影。小慕许的草莓发卡上沾着面粉，而周予森的衬衫口袋里露出一截胶卷——显然他也拿到了什么。
"妈妈！"小慕许举起一本《星座神话》，"爸爸说今晚可以教我认仙女座！"真棒 好好学啊。
周予森的目光越过女儿头顶，与许晚相遇。他手里拿着的那杯茶，热气在阳光中袅袅升起，与许晚的咖啡、小雨的热巧克力蒸汽交织在一起，像极了照片里连成六边形的水珠。
窗外，一片梧桐叶飘落在窗台上，叶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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