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后好威风！”一道阴鸷的声音从宫墙阴影处传来。公子职身披玄色大氅，腰间佩剑尚未入鞘，“为了个秦国质子，竟要与赵国决裂？父王临终前让您辅佐我，可不是让您......”
“辅佐？”孟嬴猛然转身，残镯在腕间晃出冷光，“你以为赵国骑兵真是冲着传国玉珏来的？三日前芈茵与赵使密会，商议的分明是‘奉公子职为燕主，共分易城’！”她抓起案上密信狠狠掷出，羊皮卷在雪地上散开，“看看你干的好事！”
公子职脸色骤变，却仍梗着脖子反驳：“就算如此，秦国质子留在燕国本就是祸根！芈月若得了势......”
“住口！”苏秦突然跨步上前，六国相印扫过公子职胸前，“当年燕昭王千金买骨，求的是天下贤士归心。如今您却要效仿昏君，自毁长城？”他冷笑一声，“听说公子职近日常与齐国使臣饮酒，莫非齐国许诺的百里沃土，比燕国百年基业更重要？”
芈月轻轻放下怀中熟睡的嬴稷，指尖抚过孩子皲裂的嘴唇：“公子职想要秦国质子的命，不过是忌惮稷儿背后的秦国。可您忘了——”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疤痕赫然在目，“当年在楚国，我为护公子职挡下刺客的匕首，如今这伤还未全愈。”
孟嬴踉跄着扶住宫柱，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年芈月不过十五岁，却在刺客利刃下死死护住年幼的公子职。鲜血浸透她单薄的中衣，眼神却比剑锋更坚定。
“母亲！”嬴稷突然惊醒，小手紧紧攥住芈月的衣角，“他们又要欺负我们吗？”孩子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芈茵被侍卫押着突然狂笑出声：“哭啊！接着哭！当初在楚国你装可怜骗我，如今又来骗易后！”她突然挣开侍卫扑向嬴稷，“小杂种，今天我非......”
“啪！”孟嬴又是一记耳光，力道之大竟将芈茵打倒在地。她颤抖着摘下凤钗，狠狠刺入芈茵发髻旁：“十六年前你偷嫁衣，我忍了；五年前推月儿落水，我也忍了。可你不该......”她声音哽咽，“不该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
赵臣突然挣脱侍卫桎梏，疯了似的冲向公子职：“殿下救我！易后要杀我灭口！您说过，只要我帮您除掉秦国质子......”
“聒噪！”公子职一剑刺穿赵臣咽喉，鲜血溅在他玄色大氅上，“本公子从未说过这话！”他突然转身跪倒在孟嬴面前，“母后息怒！儿臣是被芈茵蒙蔽！”
苏秦冷笑一声，用玉箫挑起公子职的下巴：“好个被蒙蔽。不过赵使的密信里，可清清楚楚写着‘事成之后，封公子职为易城君’。”他突然将玉箫指向芈月，“倒是这位秦国夫人，明知燕国暗流汹涌，却还愿将嬴稷送入太学——苏某倒是好奇，夫人究竟图什么？”
芈月抱起嬴稷，孩子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图什么？”她望向漫天飞雪，“当年姐姐教我‘忍’字，可忍到最后才明白，有些东西，比性命更重要。”她低头看着嬴稷，“稷儿，你记住：真正的强国，不是靠阴谋诡计，而是靠万千百姓的信任。”
孟嬴突然摘下凤冠，满头青丝散落肩头：“月儿说得对。燕国若想崛起，不该靠与他国勾结，而该靠自己的子民。”她转身对侍卫下令，“将芈茵关入天牢，即刻派人出使赵国，就说......”她看向芈月，目光坚定，“就说燕国愿与秦国结盟，共抗强齐。”
公子职脸色煞白，瘫坐在雪地上：“母后！齐国许诺的土地......”
“土地？”孟嬴冷笑，“没有民心，要那土地何用？”她突然拾起断镯，在宫墙上刻下深深一道，“从今日起，燕国太学广纳六国学子，秦国质子嬴稷，更要拜入当世大儒门下！”
嬴稷突然从母亲怀中挣扎着下地，踉跄着走到孟嬴面前，将半块冻硬的饼子递过去：“姨母吃。稷儿不饿。”
孟嬴的泪水终于决堤，她紧紧抱住嬴稷：“好孩子，以后姨母不会再让你挨饿......”她转头望向芈月，“月儿，我们一起，让燕国的雪，也能滋养出麦浪。”
雪不知何时停了，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苏秦望着相拥的三人，缓缓在竹简上续写：“燕虽弱，然人心聚处，星火亦可燎原。”远处传来太学孩童的读书声，惊起一群白鸽，扑棱棱掠过焕然一新的燕国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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