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后娘娘掌理朝政多年,这储位之事,自然该由您定夺。”嬴恢的朝靴碾过金砖上的龙纹,玉笏在掌心磕出脆响,“我等做公子的,只消听凭吩咐便是。”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殿柱下的嬴华,锦袍袖口暗暗攥紧。
芈姝用银簪挑开食盒里的鲜桃,胭脂色的汁水顺着桃尖滴在案上:“哦?若依嬴华公子说的,”她把桃子往铜盘里一放,果皮擦过盘底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疼,“武王后若生了女娃,这王位难道传给绣绷子不成?”
嬴华的青铜剑鞘撞在石阶上,发出嗡鸣:“规制如此!难道让先王绝后吗?”他话音未落,嬴恢突然往前一蹿,玉笏直指嬴华鼻尖:“你在丹阳纵兵抢粮时,怎不记得规制二字?”朝堂的铜钟恰在此时敲响,嬴恢的骂声混着钟声炸开,“猪狗不如的东西——”
“你骂谁!”嬴华的铁剑出鞘半寸,寒光映着嬴恢瞪大的眼。两人撞在一起时,殿外的甲士突然哗变,长戟刺破窗纸的瞬间,嬴恢的血溅在芈姝的凤纹裙摆上。她看着嬴华拎着带血的剑往前冲,突然笑出声来,袖口的珍珠璎珞在抖:“拿下!给我把这弑兄的逆贼拿下!”
樗里疾的拐杖戳在金砖上,指节压得玉柄发白:“完了……大秦这就算完了……”他盯着柱间飞溅的血点,白胡须上沾了片碎肉。
五婆的木屐碾过蓟城的青石板,钱袋在腰间晃得叮当作响:“陶尹夫人说,要金线缂丝的喜服,还先付了这定金。”她把沉甸甸的银锭往桌上一放,釉陶灯盏被震得晃了晃,“二百金呢!够咱们买十亩好田了。”
芈月的绣花针停在缎面上,针脚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喜服?陶尹都六十了,娶哪门子亲?”她指尖的线突然绷断,嬴稷正往灯盏里倒油,闻言扭过头:“娘,我见过陶尹家的柳姑,她昨天在集市上盯着咱们家的绣绷看了老半天。”
“管她呢!”五婆把银锭塞进芈月手里,粗布袖口扫过桌面的线头,“柳姑说夫人要给远房侄女做嫁衣,指定要你绣的杜若花纹——”她话没说完,芈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杜若?楚国的杜若?”
街头的风卷着尘土,黄歇把绣片举过头顶时,穗子扫过嬴稷的额头:“谁能说出这花的名字,赏二十文!”他青布长衫的下摆被风吹起,露出里面褪色的楚式深衣。嬴稷攥着半块麦饼的手突然松开,饼屑落在鞋面上:“这是杜若!我娘绣鞋时总用这花!”
黄歇蹲下身的瞬间,绣片擦过嬴稷的脸颊:“你娘叫什么?是不是从咸阳来的?”他指尖的茧子蹭到孩子的皮肤,嬴稷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往巷口拽:“娘!娘在那边!”
芈月的绣绷掉在地上时,丝线缠住了脚腕。黄歇的青布衫还沾着蓟城的尘土,发间却别着当年她送的檀木簪:“月儿……”他话音未落,嬴稷突然把两人的手往一起推,蜡泪恰好滴在绣片的杜若花瓣上。
“秦国乱成一锅粥了。”郭隗的玉扳指敲着案几,铜灯映得孟嬴的凤冠忽明忽暗,“武王举鼎死了,公子们杀作一团,咱们该派人去吊唁公子恢。”他捋着胡须的手指顿了顿,“等新王站稳脚跟,燕国也好趁机……”
孟嬴把茶盏往桌上一蹴,茶水溅在竹简上:“芈月母子呢?他们可是秦国质子。”郭隗搓着手往前凑了凑,皮袍下摆扫过炭盆:“奴才这就去办,定把他们接回驿馆,顿顿有肉吃!”
贞嫂的针线筐掉在地上,布偶滚到嬴稷脚边。孩子挥着鞭子抽向木柱时,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小心伤着!来,吃个热鸡蛋。”她鬓角的白发蹭到嬴稷的脸,布偶的棉絮从针脚里漏出来。
廷尉右丞的铁靴踹开门时,五婆正往陶罐里藏银锭。差役的长戟戳翻了绣绷,丝线缠在带队官的靴底:“好啊!秦国来的穷酸,竟敢偷陶尹家的东西!”他拎起嬴稷的貂皮大衣时,毛领上的珍珠簌簌掉落,“人赃俱获,带走!”
“冤枉!”五婆扑过去抱住差役的腿,发髻散了半边,“柳姑明明说……”她话没说完,黄歇突然撞开人群,青衿下摆扫过地上的绣针:“他们是秦国质子,要带走得有行文!”他腰间的玉佩撞在廷尉的铁盔上,发出脆响。
嬴稷被推倒的刹那,贞嫂突然咬住差役的手腕。血沫溅在孩子的虎头兜上,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直到长戟刺穿后背时,手指还抠着对方的铠甲缝。芈月抱着嬴稷后退时,看见贞嫂的血渗进地砖缝,把绣片上的杜若花染成深紫。
“义渠王?”芈月攥着缰绳的手指节发白,义渠人的弯刀在月光下闪着寒芒,“你们怎么会……”男人的皮袍蹭过她的衣袖,马粪味混着酒香扑面而来:“听说秦人欺负你,我带了三百兄弟来。”他的狼牙项链扫过嬴稷的脸,孩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身上有我爹的味道。”
芈茵的银指甲掐进令符的虎纹里,菱儿的哭喊声从门外飘进来:“娘娘!苏秦去见易后了!”她把令符往桌上一摔,翡翠护甲崩掉一块:“传我的令,调集兵马!我倒要看看,芈月能插上翅膀飞不成!”
逃亡的马车碾过白桦林时,黄歇的衣袖被树枝划破。芈月替他包扎伤口,针穿过粗布的声音混着马蹄声:“这些年,为何不娶?”她指尖的线突然收紧,黄歇望着车窗外的月光:“想娶的人,总在天涯。”嬴稷突然从草堆里探出头:“黄叔父,我娘说你懂她。”
“停下!”田将军的长戟挡住去路时,义渠人的弓箭已经上弦。芈月掀开车帘的瞬间,孟嬴的凤辇从拐角冲出来,车铃震落了枝头的雪:“芈月妹妹,别来无恙?”她掀起车帘的手戴着玉扳指,指缝间漏出半片竹简。
郭隗跪在雪地里,朝靴上沾着血污:“老臣有罪!”他把相位印玺往孟嬴面前推,印钮上的蟠螭纹蹭着积雪,“不如扶公子稷做秦王,将来燕国……”芈月突然打断他,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我儿不是棋子。”
义渠王的弯刀插在雪地里,皮袍上的毛领落满白霜:“你当真不跟我走?”他盯着芈月发间的荆钗,那是当年在义渠草原上她随手折的树枝。芈月摇头时,嬴稷突然抱住义渠王的腿:“大叔,你送我的狼牙还在。”
“有毒!”郭隗打翻酸梅汤的刹那,芈茵的银杯摔在地上。毒汁渗进砖缝时,她指着郭隗的鼻子尖叫:“老匹夫!你敢害我!”苏秦扶住倒地的芈茵,袖中滑出半片密信,上面的“格杀”二字还沾着朱砂。
驿站的油灯爆了灯花,庸芮的羊皮地图摊在桌上:“惠后和魏琰斗得你死我活,各国都盯着函谷关呢。”他用匕首指着咸阳的位置,刀鞘上的秦王剑纹磨得模糊,“先王把遗诏给了嬴夫人,只等您回去——”
芈月摸着嬴稷仿写的七国文字,竹简写满了木案:“当年先王说,要让稷儿看看天下……”她话音未落,黄歇突然推门进来,楚式冠带还沾着露水:“月儿,跟我回楚吧。”嬴稷把竹简往黄歇面前推,上面的“秦”字写得歪歪扭扭。
北郊行宫的柴火在烧,嬴夫人的白发被火光照成金红色。芈姝的长戟戳进门板时,老夫人突然笑起来,银簪子挑开衣襟:“遗诏?早让芈月带走了!”她咳着血往火里倒酒,酒香混着烟味呛得人睁不开眼,“你以为先王会把江山交给你这毒妇?”
魏琰的玉如意砸在铜镜上,碎片溅到芈月脸上。蛊虫在皮肉下爬动时,她攥住床幔的流苏,指节把丝线捻成血疙瘩:“诏书……在咸阳宫的……”话没说完就被魏颐捂住嘴,熏香里掺着的蛊药让她眼前发黑。
雍城的战鼓声传进咸阳宫时,芈姝把竹简摔在甘茂脸上:“嬴华占了西戎的地盘,魏琰又扣着芈月……”她突然抓住甘茂的甲叶,珠翠头饰散了半边,“你说!该怎么办!”将军的铁剑擦过金砖,剑穗扫过地上的血书。
草鬼婆的铜铃在魏琰宫里摇着,蛊虫的罐子放在芈月枕边。她看着烛火里的影子,突然笑出声来,蛊毒发作的颤抖让床榻吱呀响:“你们以为……蛊术能逼出诏书?”血从嘴角渗出来,滴在蛊罐的符纸上,“先王把诏书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