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鲛绡灯下碎成齑粉时，小夭正将蛇鳞按进捣药杵。

玉臼突然震颤着裂开蛛网纹，驻颜花封印在锁骨发烫。她扯开衣领盯着那抹朱砂红——本该绽放的并蒂莲此刻缠绕着九头蛇纹，情蛊的根须正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姑娘要的雪山蓝姬。"药童捧着木匣撞开门，冰魄寒光瞬间溢满厅堂。小夭合上盖子时指尖结出霜花，这种只生长在辰荣军坟冢的毒草，从来只在月圆夜现世。

铜镜突然映出三道叠影。小夭旋身甩出药杵，击碎的镜面里跃出玄甲武士，眉心皆刻着西炎死士的黥纹。为首者弯刀劈开药柜，上百个瓷瓶炸裂形成的毒雾中，小夭嗅到相柳血气的味道——这些人是追着淡金血痕来的。

骨刀割开第三人的喉咙时，窗柩外飘进一缕熟悉的鬼面蛾粉。小夭故意露了个破绽，当弯刀刺入左肩的瞬间，她看见防风邶倚在月洞门上啃野莓，银发在夜色中泛着鳞光。

"好狠的医师。"他弹指击碎死士天灵盖，溅在脸上的血珠竟被皮肤吸收，"拿自己当饵，也不怕真成了残废？"

小夭拔出嵌在肩骨的刀刃，将沾血的凶器掷向他面门："不比公子雅兴，深更半夜赏人厮杀。"话音未落，整座医馆突然倾斜，地面裂开无数荧光海藻——相柳的移海术把屋子拖进了幻境。

咸涩的海风卷着亡魂哭嚎，防风邶的瞳色变成妖异的竖瞳。他掐着小夭的腰按在珊瑚礁上，尾鳍不知何时缠住了她双足："王姬可知，西炎悬赏的《玄溟卷》就在这具身体里？"

小夭摸到他后颈凸起的骨刺，那是海妖化形的命门。三百年前她在极北冰原见过的相柳真身，此处覆盖着最坚硬的逆鳞。

"我要的是九命。"她将雪山蓝姬汁液注入他动脉，"可不是什么破卷宗。"

相柳突然发出愉悦的喘息，妖力暴涨震碎半边珊瑚。小夭被掀翻在砗磲堆里，看见他心口浮现出与自己锁骨同样的情蛊纹路。浪涛声中，她听见百年前自己亲手种蛊时的誓言："同悲同喜，不死不休。"

"你早认出来了。"相柳舔舐她肩头伤口，利齿刺破愈合的皮肉，"却还假装是清水镇的玟小六。"他指尖划过药柜暗格，冰晶盒中的连理枝正在疯长，根系穿透两人手腕血脉。

海底突然传来号角声，无数发光水母组成辰荣军旗。相柳将小夭拽进漩涡的刹那，她看见自己映在他瞳孔中的模样——不再是粗布麻衣的医师，而是皓翎王姬白衣染血的真容。

"主上！共工大人急报！"巨龟驮着浑身是伤的鲛人冲进幻境。小夭在颠簸中握住相柳半褪的蛇鳞，三百年前他就是这样抱着濒死的她杀出五神山围剿。

浪墙轰然坍塌时，小夭咬破他舌尖："你欠我..."

"九条命都给你。"相柳在归于虚无的幻境中扣紧她后颈，最后一句消散在腥咸的风里，"但今夜，先还半条。"

晨曦刺破海雾时，小六在医馆废墟中醒来。掌心攥着的蛇鳞化作玉珏，内侧新添了一道带血的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