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赫第三次确认甩掉了那辆紧跟不舍的黑色轿车后,拐进了一条他从未注意过的小巷。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浸湿了口罩边缘。这套伪装已经不管用了——自从上周那个私生饭在超市停车场准确认出"戴假发、贴假胡须"的他后,他意识到自己需要更彻底的隐蔽。
巷子尽头有块不起眼的木牌,上面用楷书写着"云栖古籍修复"。门楣低矮得让他不得不低头,推门时带动的风铃惊起一室尘埃。
室内的光线出乎意料的明亮。六盏无影灯聚焦在工作台中央,一个穿深蓝色中式立领衬衫的年轻女子正俯身在一本摊开的古书上,手中的毛笔细如蚊须。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抱歉,我们不对公众开放。"她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玉石。
张凌赫下意识地摘下口罩和棒球帽:"我只是想躲一下...外面有人追我。"
女子终于抬起头。她的眉毛像两笔淡墨扫过白皙的脸庞,右脸颊沾着一点不知名的褐色污渍。张凌赫习惯性地等待那声即将到来的惊呼——自从他三年前拿到金像奖影帝后,很少有人能在这个距离保持镇定。
"躲人的话,后院有扇侧门通菜市场。"她说完又低下头,毛笔尖轻轻点在一个虫蛀的缺口上,"走的时候带上门。"
张凌赫愣在原地。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对他来说新鲜得近乎荒谬。他的目光落在工作台角落的姓名牌上:苏晏,古籍修复师。
"你在修什么?"他凑近一步,闻到一种奇特的香气,像是陈年的木头混合着某种草药。
苏晏的笔尖悬在半空:"万历年间《本草纲目》的残卷。再靠近一步,你呼吸的湿度会改变纸张状态。"
张凌赫乖乖后退,却不小心碰倒了墙边的书架。一本杂志滑落在地,封面正是他上月为《时尚先生》拍摄的硬照。
"啊,这个..."他弯腰捡起,趁机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签名照压在杂志上,"算是打扰的补偿。"
苏晏扫了一眼照片,突然伸手拿过。张凌赫暗自微笑——终于要看到专业冷静的古籍修复师失态的样子了。
只见她从抽屉取出一张宣纸,将签名照垫在下面,然后压上一块青石镇纸。"正好缺这个厚度的压平工具。"她自言自语道。
张凌赫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后院怎么走?"
苏晏用毛笔指了指右侧的帘子。张凌赫道谢时,发现她已经重新投入工作,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仿佛两道小小的栅栏,将她与整个世界隔开。
他轻轻掀开帘子,忽然回头问道:"你真的不认识我?"
苏晏的笔尖微微一顿:"今天之前,我的世界里没有需要被修复的明星。"
后门的菜市场人声鼎沸。张凌赫重新戴好伪装,却把棒球帽檐转到了脑后。他摸出那张原本准备留给苏晏的电话号码纸条,想了想,又放回了口袋。
不远处,两个举着相机的女孩正在东张西望。张凌赫压低帽檐,嘴角却扬起一个久违的、真实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