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赫

凌晨三点十七分，张凌赫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刺眼地亮起。

他摸索着按下接听键，徐峰的声音像刀片一样刮过耳膜："看微博热搜！林娜发疯了！"

张凌赫眯着眼睛点开链接，#张凌赫新欢#的话题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置顶是一条两小时前发布的微博：

@林娜V：「有些人表面装深情，背地里早就有了新欢[微笑]恭喜那位"能让他静下心"的古籍修复师~不过提醒你哦，他静心的方式就是带女生去看午夜场电影呢[照片][照片]」

配图是两年前张凌赫和林娜在私人影院的合影，以及一张模糊的侧拍——分明是他上周独自去艺术影院看纪录片时的照片，却被恶意拼接成"证据"。

张凌赫猛地坐起身："她疯了吗？这是造谣！"

"现在全网都在人肉那个'古籍修复师'！"徐峰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兴奋，"不过正好，新专辑需要这种话题度..."

"闭嘴！"张凌赫罕见地发了火，"立刻联系公关团队，发声明澄清！"

挂断电话后，他迅速翻看评论区。已经有粉丝扒出他近期行踪："哥哥最近常去城南老街！""我知道那家古籍修复工作室！叫云栖！"

张凌赫的手指悬在苏晏的号码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凌晨三点半，她能做什么？警告只会让她彻夜难眠。最终，他只发了一条短信：「明天别开门，有记者可能会去。对不起。」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感觉像往深井里扔了一块石头，不知道会激起怎样的回响。

清晨七点，张凌赫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站在云栖工作室对面的咖啡馆里。工作室的门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起来苏晏收到了他的警告。

八点整，第一个记者出现在巷口。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到九点时，工作室门前已经聚集了十几家媒体的长枪短炮。张凌赫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无能为力——现在现身只会让事态更糟。

十点十五分，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巷口。张凌赫眯起眼睛，认出那是沈老的车。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走向工作室，记者们立刻围了上去。

"老先生，您认识这家工作室的主人吗？"

"她和张凌赫是什么关系？"

"他们交往多久了？"

沈老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扫过人群："我今年七十三岁，只关心古籍的年纪，不关心年轻人的私事。"他敲了敲工作室的门，"苏师傅，是我。"

门开了一条缝，沈老闪身进去。张凌赫隐约看见一只白皙的手腕——是苏晏，她今天穿了件高领毛衣，把头发全部扎了起来，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是陈墨，苏晏的师兄。看看你带来的麻烦。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永远别再靠近她。」

张凌赫抬头看向工作室窗户，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在交谈——一个是沈老，另一个应该是那个陈墨。他想冲过去解释，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出现只会火上浇油。

中午十二点，记者们终于散去大半，只剩下几个执着的小报狗仔。张凌赫绕到工作室后门，轻轻敲了三下。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三下，这次加了点力。门后传来脚步声，然后是陈墨压低的怒吼："滚开！你们这些娱记还有没有底线？"

"是我，张凌赫。"他贴着门缝说，"让我见见苏晏。"

门猛地拉开，陈墨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他比张凌赫还高出半头，眼镜后的双眼燃烧着怒火："你还敢来？知道外面那些记者毁了她多少珍贵材料吗？有人故意往门缝里泼水，两册明版书全毁了！"

张凌赫的胃部像被人打了一拳："我...我能补偿..."

"用钱？"陈墨冷笑，"你知道苏晏为了那两册书花了多少心血？三个月的工资买的材料，连续两周不眠不休的修复..."

"让他进来。"苏晏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平静得可怕。

陈墨不情愿地让开。张凌赫走进工作室，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脏骤停——工作台上摊着两本湿透的古籍，纸页粘连在一起，墨迹晕染得面目全非。苏晏站在一旁，手里攥着一团吸水的宣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对不起。"张凌赫声音嘶哑，"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苏晏抬起头，眼睛里是他从未见过的疏离："怎么处理？发声明说我们不认识？还是承认只是一场误会？"

"我会澄清一切..."

"不必了。"苏晏打断他，"沈老刚告诉我，京都那批竹纸市场价超过十万。你骗我是A大图书馆的。"

张凌赫哑口无言。屋角放着他送来的那个檀木盒，里面还剩三张珍贵的竹纸。

"我接受不了这种...施舍。"苏晏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不是施舍！"张凌赫急切地解释，"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什么？"苏晏突然提高了声音，"帮我出名？帮我惹来这些记者？还是帮我毁掉这些古籍？"她的声音哽咽了，"你知道《陶庵梦忆》里那张张岱的便笺也被毁了吗？三百年来保存完好的真迹..."

张凌赫如遭雷击。他看向那堆湿透的纸页，隐约可见一角金色的印章——那是张岱的私人钤印。

陈墨上前一步："请你离开。苏晏需要安静。"

张凌赫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语言都苍白无力。最终，他只能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走出后门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徐峰："好消息！林娜的爆料让新专辑预售量翻了三倍！公司决定趁热打铁，安排你和林娜明天合体直播..."

张凌赫挂断电话，关机，把手机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接下来的三天，张凌赫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徐峰找遍了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甚至报了警。而此时的张凌赫，正坐在城南一家最便宜的网吧里，盯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娱乐新闻：

《张凌赫方否认新恋情，称与古籍修复师仅为普通朋友》

《独家探访"云栖古籍修复"：大门紧闭，疑似停业》

《林娜深夜买醉痛哭，友人爆料她被张凌赫利用炒作》

第四天清晨，张凌赫刮掉胡子，换了身干净衣服，出现在公司会议室。徐峰和几位高管已经等候多时，桌上摆着一份新合同。

"终于想通了？"徐峰推过合同，"签了它，今晚就和林娜直播澄清。"

张凌赫扫了一眼合同——未来三年，他的公众形象将完全由公司掌控，包括必须配合的"恋情"和"绯闻"。

他拿起笔，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在合同最后一页写下两个大字："解约"。

"你疯了？违约金是八位数！"徐峰拍案而起。

张凌赫平静地掏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我这几年全部积蓄，刚好够。"他顿了顿，"包括那辆保姆车和公寓的折价。"

高管们面面相觑。徐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为了那个女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的职业生涯..."

"正因为我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张凌赫站起身，"从今天起，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

走出公司大楼时，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张凌赫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一个地址——不是云栖工作室，而是沈老的住所。

白发老者开门时并不惊讶，仿佛早料到他会来："为了张岱那首诗？"

张凌赫点头："便笺虽然毁了，但您一定记得内容。"

沈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从书柜取出一本笔记："我年轻时抄录过。前半首是悼亡，后半首..."他翻到某一页，"是预言。"

纸上写着：

「残笺断墨两相忘，

谁补金瓯一片伤。

若得云间青鸟使，

不辞冰雪试温凉。」

张凌赫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句："最后两句什么意思？"

沈老合上笔记本："意思是，真爱会让人甘愿赴汤蹈火。"他意味深长地补充，"苏晏今早去了机场，飞英国。大英图书馆有个古籍修复项目邀请她。"

张凌赫的心沉了下去："多久？"

"三个月。"沈老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是航班号。不过..."他指了指窗外又开始聚集的记者，"你得先解决那些苍蝇。"

走出沈老家，张凌赫戴上墨镜，径直走向那群记者。闪光灯立刻暴雨般亮起，十几个话筒戳到他面前。

"张先生，请问你和林娜..."

"那位古籍修复师真的是新欢吗？"

"有传言你要退出娱乐圈..."

张凌赫摘下墨镜，直视镜头："我在此正式宣布，与星耀娱乐解约。关于苏晏女士..."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异常坚定，"她是我见过最纯粹、最有才华的人。我们的关系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但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说完，他在记者们震惊的目光中转身离开，走向地铁站——那辆陪伴他五年的保姆车，已经和合同一起还给了公司。

地铁车厢里，一个女孩偷偷拍下他的侧脸发到微博：「偶遇张凌赫坐地铁！素颜也帅炸！」配图里，没人注意到他手中紧握的那张机票行程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