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端着鎏金茶盏向仪欣福了福身，青瓷茶盖与碗沿相叩发出轻响。
她望着对方腕间新得的赤金镶东珠镯子在烛火下泛着温润光泽，那抹流光晃得人眼眶发烫——分明是一年年前一同跪在翊坤宫廊下抄《女戒》的两个人，如今仪欣已能坐到四妃的位置，而自己仍困在偏僻宫室里守着一眼看到尽头的日子。
富察仪欣“妹妹可是瞧着姐姐这镯子眼熟？”
仪欣察觉她的目光，抬手将袖口又往上捋了捋，翡翠护甲在烛光下映出冷幽幽的光。
富察仪欣“上月皇上赏的，说是南海送来的东珠足有鸽卵大呢。”
话音未落，对面忽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华妃斜倚在九曲攒珠软枕上，丹蔻轻轻叩着鎏金香炉。
年世兰“本宫当是谁家的小蹄子在发呆，原是碎玉轩的贵人。”
她指尖捏着块蜜渍金桔，慢悠悠送入口中。
年世兰“当年跪在本宫面完不敢还口的样儿，本宫可是还记得清楚——如今倒学会拿眼睛瞪人了？”
殿内瞬时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轻晃，富察贵人低头拨弄佛珠的指尖都止了动作。
甄嬛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浮起清浅笑意。
甄嬛“娘娘说笑了，嫔妾只是瞧着姐姐腕间镯子精巧，想起家中祖母也有副类似的……”
话音未落便被华妃截断。
年世兰“哟，竟拿你家老太太比皇上的赏赐？”
她忽而捏起帕子掩唇咳嗽，身后的颂芝立刻捧来暖炉。
年世兰“这宫里啊，有些东西生来没福气戴，便别巴巴地盯着，仔细折了福寿。”
仪欣垂眸搅着茶盏里的玫瑰花瓣，鎏金匙子碰着碗沿发出细碎声响。
皇后斜倚在椅子上，望着阶下仪欣，指尖捏着佛珠的力道忽而加重。
今日是仪欣出月子首次来景仁宫请安，皇帝昨儿刚赏了她协理六宫的银册，这会子华妃正拿帕子掩着嘴笑，殿内气压低得能碾死蚂蚁。
乌拉那拉宜修“本宫瞧着元妃面色甚好。”
皇后忽然放下茶盏，琥珀念珠在腕间晃出细碎光影。
乌拉那拉宜修“到底是刚添了皇嗣的人，连这衣裳料子都比从前鲜亮——”
她扫了眼仪欣襟前的织金牡丹纹样，唇角扬起温软笑意。
富察仪欣“娘娘怎么知道这是皇上特意赏给我的料子？”
皇后被仪欣的话噎住了，只好换一个话题。
乌拉那拉宜修“皇上昨儿还夸本宫宫里的百合开得旺，不如让内务府送两盆去你的储秀宫？也好让皇子沾沾这瑞气。”
华妃捏着护甲的指尖顿在半空，眼尾余光瞥见皇后袖口露出的朱砂痣——那是前年她献了西域朱砂后，皇帝特意赐给皇后的恩宠。
富察仪欣“多谢娘娘，皇上看了这花，心情想必也会变得极好。”
仪欣一如既往的不过脑子的发言再一次把宜修噎住了。
华妃咬碎银牙堆起笑，护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年世兰“皇后娘娘疼惜新人，自然是极好的。”
她盯着皇后鬓边那支皇帝亲赐的点翠凤钗，忽而轻笑出声。
年世兰“只是这花儿啊，若没个好根基，纵是天天拿露水养着，指不定哪天……”
话尾隐在茶香里，殿内却无端泛起丝凉意。
仪欣攥紧了袖口的暗纹，只觉后颈沁出冷汗。她想起方才进景仁宫时，看见墙角那株老梅被昨夜的雨打得东倒西歪，却偏在断枝处冒出点新芽——就像此刻端坐在上首的皇后，面上永远是菩萨低眉，偏生每个字都像扎在人喉咙里的银针，既保了体面，又断了旁人的算计。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