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8

梦中，高晞月攥着鎏金护甲的指尖微微发颤，看着眼前悬浮的古籍残页，烛火在她眼底晃出细碎的光。

那只浑身雪白的狐狸蜷在案头，尾巴轻轻扫过《清实录》泛黄的纸页，忽然开口。

小九“格格可知道，您在这故事里，连名字都被偷了去？”

狐狸爪子点了点史书中“高佳氏，镶黄旗包衣佐领高斌之女”的记载。

小九“您本是乾隆潜邸最早的使女，十三岁便入府侍妾，比青樱（即历史上的乌拉那拉氏）早了整整三年。皇上登基前五日，特旨将您家族从包衣抬为镶黄旗——这等荣宠，是青樱穷尽一生都未得到的。”

画面忽然跳转至乾隆元年册封礼：年仅十九岁的高佳氏身着明黄翟衣，头戴七凤金钗，由弘历亲自扶着走上太和殿台阶。而同期的乌拉那拉氏，不过是穿着茜色翟衣的侧福晋，连朝珠上的东珠都比她少了三枚。

小九“可在那故事里，您成了‘靠父亲家世得宠’的浅薄女子。”

狐狸嗤笑一声。

小九“实则皇上为博您一笑，曾命江南织造局用三年时间，将您喜爱的‘天水碧’染法改良成‘晞月蓝’，这颜色后来成了后宫嫔妃禁用的独属。”

小九“您膝下的永璜虽为您的养子，但皇上宠您，自然也就爱屋及乌了些。”

狐狸尾巴卷起《玉牒》片段。

小九“可故事里，青樱却成了永璜的养母。”

烛火突然明灭不定，映出另一幅画面：永和宫暖阁里，弘历握着您的手给永璜描红，您嫌他字太刚硬，偏要教儿子写柔美的瘦金体。

小九“还记得皇上说什么吗？”

狐狸的声音忽然柔和。

小九“他说‘吾妻之笔，当如新月照春水’。这些话，后来都成了青樱与他‘情投意合’的注脚。”

小九“您病重时，皇上每日退朝必来永寿宫陪您用午膳。”

狐狸爪子点了点《起居注》里“上日幸永寿宫，亲视汤药”的记载。

小九“您咽气前一刻，他正握着您的手说要晋您为皇贵妃，谥号都想好了——‘慧贤’，取‘慧心兰质，贤良淑德’之意。可故事里，您成了‘含恨而终’的可怜人。”

画面骤然转至乾隆十年正月二十六：太和殿外白雪皑皑，弘历身着素服扶着您的梓宫，鬓边竟添了几缕白发。

随葬品里有您生前最爱的螺钿妆奁，里头放着他未写完的情诗，还有半块风干的糖渍金桔——那是你们初遇时，他从御膳房偷来哄你的。

小九“真实的您，葬入了裕陵地宫，位居孝贤皇后之下，比乌拉那拉氏早了整整十七年。”

狐狸叹道。

小九“可故事里，您的牌位被扔在冷宫角落，成了别人‘宫斗胜利’的背景板。”

小九“他们总爱把前朝女子写成困在紫禁城的金丝雀。”

狐狸甩尾间，史书与话本在火光中交错。

小九“您分明是能与皇上谈论《贞观政要》的女子，却被写成‘只会妒忌争宠’的愚妇；您亲自设计的‘月白釉瓷瓶’成了后世珍品，却被说成‘用香粉害人的凶器’。”

高晞月忽然伸手抓住狐狸的尾巴，却触到一手清凉的月光。

高晞月“那为什么要这样写？”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狐狸抬眼望向上方的星空。

小九“因为世人总爱听‘青梅不敌天降’的遗憾，却不愿信‘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圆满。您瞧这‘如懿’，分明是从您闺名‘晞月’里拆出的‘月’字，偏要编个‘青樱红荔’的谎话。”

晨漏声突然从远处传来，狐狸化作流光钻入《清高宗实录》。高晞月望着案头燃烧的话本，忽然笑了——那些被篡改的月光，都藏在史书的褶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