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墨站在实验室的冷光下，手指轻轻抚过那枚芯片。它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却锋利得能割破皮肤。就像顾沉留给他的所有东西——看似无害，实则暗藏锋芒。
"0724。"他低声念出这个数字，仿佛某种咒语。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助理小林抱着一摞文件走了进来。"沈医生，您要的顾医生生前所有研究资料都在这里了。"她将文件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委员会那边又来问了，关于'永昼'的临床试验数据..."
"告诉他们再等三天。"沈墨头也不抬地说，手指依然摩挲着那枚芯片。
小林离开后，沈墨终于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电子钟上——23:47。距离顾沉死亡已经过去了47天6小时23分钟。这个数字像一根刺，时时刻刻扎在他的神经上。
他打开电脑，插入芯片。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密码输入框。
沈墨没有犹豫，输入了0724。
系统提示：密码错误，剩余尝试次数：2。
沈墨皱起眉头。不是生日？那会是什么？他想起顾沉总爱说的那句话："记忆是最不可靠的东西。"手指悬在键盘上，突然灵光一现——他输入了顾沉第一次在神经科学期刊上发表论文的日期：0915。
屏幕闪烁了一下，弹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命名为"给总是忘记吃早餐的沈医生"。
沈墨的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顾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清晰得仿佛他就站在身边。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两件事：第一，我死了；第二，你终于想起来查看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了。"视频里的顾沉坐在他们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背景音里还能听到磨豆机的声响。"别难过，我早就计算过PSP的病程发展，能撑到完成'永昼'的基础研究已经是奇迹。"
沈墨的指尖不自觉地触碰屏幕，仿佛这样就能穿过时空触碰到那个人。
"现在，听好了。"顾沉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林教授和周维在进行的不是普通的神经退行性疾病研究，他们在尝试记忆编辑。我妹妹...她不是死于术后感染，她是第一个实验体。"
视频突然切换成一段手术室监控。画面中，一个年轻女孩被固定在手术台上，她的头颅被打开，露出灰白色的大脑。站在主刀位置的赫然是林教授，而周维正在调整一台奇怪的设备。
"这是七年前的手术录像。他们声称要为我妹妹切除海马体肿瘤，实际上是在测试记忆编码技术。"顾沉的声音变得嘶哑，"你父亲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他们杀了他。"
视频戛然而止，最后定格在顾沉疲惫却坚定的面容上。一行小字浮现在屏幕中央："实验室密码：记忆是最深的疤痕。"
沈墨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所有线索突然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父亲的手术意外、顾沉妹妹的"术后感染"、那些被篡改的病历记录...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去，身后电脑屏幕上的顾沉依然静静注视着他，嘴角带着那抹沈墨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又倔强的微笑。
2.
雨下得很大，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淹没。沈墨站在林教授私人实验室对面的巷子里，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实验室位于城郊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内，官方登记为"神经退行性疾病研究中心"。但根据顾沉留下的线索，这里才是真正的记忆操控实验基地。
沈墨看了看表——凌晨2:17。保安刚刚完成最后一轮巡逻。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禁卡。这是顾沉白大褂内衬里找到的，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0724。
雨水模糊了视线，沈墨抹了把脸，快步穿过马路。门禁卡在感应器上轻轻一贴，绿灯亮起，机械女声平静地说："欢迎回来，顾医生。"
沈墨的心脏几乎停跳。顾沉的声音、顾沉的门禁卡...仿佛他的爱人正以某种方式指引着他。他推开门，闪身进入。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幽绿光。沈墨打开手机照明，小心前行。根据建筑平面图，核心实验室应该在地下二层。
电梯需要指纹验证。沈墨咬了咬牙，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透明薄膜——这是顾沉尸检时他偷偷保存的指纹复制件。当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时，沈墨几乎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地下二层的走廊比楼上更加阴冷。沈墨数着门牌号，最终停在一扇标着"档案室"的门前。密码锁的键盘在手机光下泛着冷光。
"记忆是最深的疤痕..."沈墨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输入了父亲去世的日期：1023。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档案室内，成排的金属柜整齐排列。沈墨直奔标有"特殊病例"的区域，很快找到了顾沉妹妹的名字：顾莹，27岁，海马体记忆编码实验体01号。
沈墨的手指微微发抖，翻开了那份厚重的病历。手术记录、脑部扫描、神经反应测试...每一页都盖着"绝密"的红章。在最后一页，他看到了父亲沈临的签名，旁边是一行小字："记忆不可篡改，此为医学伦理底线。"
签名下方的日期是父亲死亡前一天。
沈墨的视线模糊了。他继续翻找，在另一个文件夹里发现了标有"沈临事故"的档案。里面详细记录了如何制造那场"手术意外"——射频芯片被植入父亲枕骨，远程触发脑干出血。
"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吗，沈医生？"
沈墨猛地转身，周维正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手术刀。他穿着白大褂，领口别着神经外科主任的胸牌，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只优雅的掠食者。
"我一直很好奇，顾沉到底给你留下了什么线索。"周维向前走了一步，手术刀在他指间翻转，"他死前最后那个口型，我们分析了很多遍都没破解。现在看来，是'记住'？真是浪漫啊。"
沈墨后退一步，后背抵上档案柜。"你们杀了我父亲，还有顾莹。"
"纠正一下，沈临是意外死亡，顾莹是术后并发症。"周维的笑容不变，"至于顾沉...PSP确实是个无情的杀手，不是吗？"
"你们加速了他的病情。"沈墨的声音低沉而危险，"那些所谓的实验性治疗，实际上是在破坏他的神经系统。"
周维挑了挑眉："聪明。可惜太晚了。"他突然收起笑容，"把芯片给我，沈墨。顾沉从港口偷走的那枚芯片。"
沈墨这才明白，顾沉死前握着的解剖刀不仅是给他的讯息，更是为了藏匿那枚芯片——它现在就缝在他外套的内衬里。
"为什么？"沈墨拖延着时间，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脱身之法，"记忆操控技术如果成功，可以治疗阿尔茨海默症、创伤后应激障碍...为什么要用非法手段？"
"因为有些记忆必须被抹去。"周维的眼神变得冰冷，"有些真相必须被埋葬。把芯片给我，我可以让你继续你的'永昼'研究，甚至可以给你提供顾沉没能完成的全部数据。"
沈墨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周维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你知道顾沉为什么给药物取名'永昼'吗？"沈墨慢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因为它不仅能延缓神经退行，还能修复被破坏的记忆突触。"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直播"，观看人数已经超过十万。
"你做了什么？"周维的脸色瞬间惨白。
"顾沉教会我一件事。"沈墨按下发送键，刚才发现的所有档案瞬间上传到云端，"有些人值得永远活在光里，而有些人...只配在黑暗中腐烂。"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建筑。周维怒吼一声扑向沈墨，手术刀划破空气。沈墨侧身闪避，却被档案柜绊倒。周维趁机将他按在地上，刀尖抵住他的喉咙。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周维喘息着，"直播可以掐断，证据可以销毁，就像我们对顾沉做的那样——"
一声枪响。
周维的身体僵住了，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缓缓转头，看见林教授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还在冒烟的手枪。
"抱歉，周维。"林教授的声音异常平静，"但你知道的太多了。"
周维倒下的瞬间，沈墨猛地推开他，滚到一旁。林教授的枪口转向了他。
"沈医生，你和你父亲一样固执。"林教授叹了口气，"记忆操控技术价值连城，军方、情报机构...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我们本可以改变世界。"
"通过谋杀和人体实验？"沈墨慢慢站起来，鲜血从脖子上的伤口渗出。
"进步总是需要牺牲。"林教授举起枪，"可惜你不能理解这一点。"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警笛声由远及近。林教授犹豫了一秒，就是这一秒，沈墨抓起地上的手术刀，狠狠掷向他的手腕。
枪声和惨叫同时响起。子弹打穿了天花板，林教授捂着手腕跪倒在地。下一秒，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进来。
沈墨靠在档案柜上，呼吸急促。他的手机还在地上，直播仍在继续。镜头正好拍下林教授被制服的全过程。
一名警官走过来，捡起手机看了看，然后对沈墨伸出手："沈医生？我们是国家医学伦理委员会的特别行动组。感谢你的举报，我们追踪这个非法实验网络已经三年了。"
沈墨握住他的手站起来，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警官扶住他："你需要去医院。"
"等等。"沈墨挣脱开来，踉跄着走向最里面的档案柜。在最底层的抽屉里，他找到了标有"永昼原型"的文件夹。翻开第一页，是顾沉熟悉的笔迹：
"给沈墨：
如果你找到这个，说明我的计算没错。PSP会先带走我的生命，但带不走我的爱。
'永昼'不仅能治疗神经退行，还能恢复被操控的记忆。用这个救那些实验体，包括...如果可能的话，我妹妹。
记住，有些光永远不会熄灭。
——顾沉"
文件夹里是一沓厚厚的实验数据和一小瓶蓝色粉末。沈墨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走廊尽头，警员们正押送着林教授离开。老人回头看了沈墨一眼，眼神复杂。沈墨突然明白了顾沉最后那个口型的真正含义——不仅是"记住"，更是"继续"。
继续活着，继续战斗，继续爱。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沈墨走出建筑，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没有顾沉的第一千一百二十八个黎明。
他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用顾沉解剖刀上那行字熔铸的。晨光中，金属微微发烫，像是永远不会冷却的体温。
"永昼。"沈墨轻声说，然后迎着朝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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