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时分,祁平阁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支尚未点燃的雪茄,俯瞰着脚下灯火辉煌的家族核心区。
全息通讯屏悬浮在他身侧,刚刚黯淡下去的光幕上,一条来自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加密指令清晰得刺眼:
【目标:祁屿。】
【评估等级:四阶Alpha(改造体)。】
【征调序列:A级前线突击部队。最后报到期限:730标准日后。】
指令简洁、冰冷,不容置疑。
祁平阁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了然,他端起桌上水晶杯里琥珀色的烈酒,轻轻晃动,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祁屿的价值,终于到了需要被彻底压榨的时刻。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几乎就在书房门自动合拢的瞬间,尖锐的蜂鸣声撕裂了室内的沉寂,专属内线通讯急促地闪烁着红光——是祁肆眚。
祁平阁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指尖在桌面的感应区轻点。
通讯接通,祁肆眚的身影甚至还未完全在光幕上凝实,饱含愤怒与难以置信的咆哮已经冲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调:
“父亲!您收到了?!他们要把阿屿送去前线?!A级突击部队?!那是绞肉机!他才稳定了多久?!这不可能!您必须拒绝!立刻拒绝!”
祁肆眚的影像终于清晰,他显然是在自己的居所,背景凌乱,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光幕另一端的祁平阁。
但祁平阁甚至没有立刻放下酒杯,只是微微侧过身,将目光投向光幕中的长子,灰蓝色的眼眸深邃如古井,不起波澜。
“肆眚,”祁平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轻易压过了祁肆眚粗重的喘息,“冷静,大呼小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冷静?!”祁肆眚像是被这个词烫到,声音猛地拔高,“那是阿屿!我的弟弟!您的儿子!他才刚刚…他才从那种非人的改造里熬过来没几年!他的力量是强,但那是被强行催生出来的!您比我更清楚他精神状态的脆弱!送他去A级突击部队?这和直接杀了他有什么区别?!父亲,您不能答应!”
祁平阁终于将酒杯放回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他缓步走到书桌后宽大的座椅前,姿态优雅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光洁的桌面上,仿佛在主持一场重要的家族会议。
他的语调依旧平稳,甚至带着近乎教诲的意味,“区别在于,这是军令,是来自最高委员会的征调,祁家,是联盟的基石,遵守规则,履行职责,是基石存在的意义,拒绝?祁肆眚,你告诉我,祁家以何种立场、何种理由,去拒绝一份对四阶Alpha强者的合理征召令?难道要昭告天下,我们花费巨大代价‘制造’出来的最强兵器,只是一个需要被保护在温室里的易碎品?”
“他不是兵器!”祁肆眚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是人!是您的血脉!就算…就算他曾经是Omega,就算他被您改造成了Alpha,他也还是阿屿!他叫您父亲!叫了我二十多年的哥哥!”
“但这些并不重要,”祁平阁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却冰冷得毫无温度,“祁家的血脉,生来就背负责任。祁屿的价值,在他被成功改造为四阶Alpha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重新定义,他的力量,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服务于家族,服务于联盟的最高利益,现在前线需要他这样的尖端战力,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存在的证明。”
“宿命?!证明?!”祁肆眚的声音因绝望而嘶哑,“您就是用‘宿命’和‘证明’来粉饰您要亲手把儿子送上绝路的决定吗?您控制着他,您用您的能力像操控傀儡一样操控着他,他连反抗您的意志都做不到!您明明可以保护他!只要您想!只要您动用您的影响力……”
“你在说什么?”祁平阁轻轻打断了他,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冰冷的锋芒,像手术刀划过皮肤,“祁肆眚,你似乎忘记了祁家的根本,祁家不需要被‘保护’的弱者,只需要能创造价值的强者,保护他?将他像个Omega一样永远藏匿在家族的羽翼之下?那才是对他最大的羞辱,也是对他所承受的改造和所获得力量的彻底否定。”
他微微向前倾身,隔着遥远的空间距离,目光却如同实质般锁定了光幕中濒临崩溃的长子。
“至于控制……”祁平阁的语气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平静,“这正是确保他价值最大化、确保他能完美履行其职责的必要手段,他的身心都只属于我,属于祁家,这让他更稳定,更高效,更……可靠。在战场上,一个绝对服从、毫无杂念的四阶Alpha,远比一个拥有自由意志却可能失控的武器有价值得多,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不明白!”祁肆眚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混杂着汗水滑落,“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弟弟!我不能看着他去送死!父亲,求您……”
“够了。”祁平阁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铁闸落下,瞬间截断了祁肆眚所有的哀求和愤怒,他重新靠回椅背,姿态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与疏离。
“祁肆眚,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作为祁家的继承人,你的职责是协助家族运转,而不是沉溺于无谓的个人情感,质疑家族领袖的决策,”他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祁肆眚的软肋,“祁屿的事,已成定局,通知他,做好准备,两年时间,足够他适应新的角色和使命。这是命令。”
他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眸最后看了一眼光幕中失魂落魄、满脸泪痕的长子,语气淡漠地补上了最后一击:
“另外,收起你那点无用的小家子爱情,祁屿,他本就是为此而生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祁平阁的手指在桌面轻轻一点,通讯光幕瞬间熄灭,将祁肆眚那张写满痛苦与绝望的脸彻底隔绝。
书房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城市的流光在祁平阁冷硬的侧脸上无声流淌,他重新拿起那支雪茄,放在鼻端轻嗅了一下,然后拿起精致的雪茄剪。
“咔嗒。”
一声轻响,雪茄头被干脆利落地剪断。
他划燃火柴,幽蓝的火苗舔舐着深褐色的烟叶,腾起一缕青烟,模糊了他眼底深处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原。
全息屏幕上,忽然又弹出祁肆眚的消息通知——
【如果我愿意加入“涅槃”计划呢?】
火星猛地一颤,溅落在熨帖的衣角上,留下一点焦黑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