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归档完了你也是我的

冰冷的光纤灯管将实验室照得如同冰窟。

盛槐序靠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边缘，黑色作战服敞开着，露出紧实的胸腹。

肋下那片被加压绷带缠绕的淤伤在冷光下更显狰狞，青紫色的边缘已开始泛黄，但中心的颜色依然深得发黑。

每一次呼吸，那片区域的肌肉都牵扯着发出无声的抗议，他垂着眼，指腹无意识地按压着绷带边缘，感受着深层组织传来的钝痛——那是模拟冲击波留下的“纪念品”。

野玫瑰的信息素被抑制剂强行压制着，只剩下一点若有似无的燥热底色，混杂着臭氧和金属的冰冷气味。

时砚修则占据了一张高脚椅，姿态带着猫科动物般的慵懒与潜在的爆发力，他的指尖，半透明的骨质利爪如同最精密的武器，正随意地刮擦着椅子坚硬的金属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留下道道浅痕。

那双鎏金色的竖瞳，在灯光下流转着非人的光泽，毫不掩饰地锁定着门口的方向，像等待猎物归巢的猛兽，他身上也带着训练后的硝烟味和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门无声滑开。

路怜逸走了进来，白大褂如同第二层皮肤，纤尘不染，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污浊与情绪。

他手里拿着一个轻薄的光板，指尖在上面滑动，调取着数据流。

实验室的冷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过分清晰而缺乏血色的轮廓，镜片后的灰眸扫过室内的两人，如同扫描仪确认两个待检样本的状态。

“槐序的深层组织挫伤恢复率73.5%，骨裂风险降至1%以下，神经麻痹剂及干扰素代谢完毕，无残留副作用报告。”路怜逸的声音毫无起伏，对着光板陈述，目光甚至没有真正落在盛槐序身上。

“训练数据已归档。‘壁垒’模拟体防御强度提升参数已录入系统，下次训练加入高频精神干扰模块。”

他顿了顿，指尖在光板上轻点，调出另一组数据，“砚修，「掠食者」能力峰值持续时间稳定在5分12秒，神经适应率92.8%，痛觉感知抑制效果良好，无失控倾向报告。”

他走到操作台前，将光板放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打破了实验室里只有时砚修刮擦金属声的寂静。他这才真正抬眼，目光平静地掠过盛槐序肋下的绷带，又对上时砚修那双执拗的鎏金竖瞳。

“都活着，很好。”

他下了结论，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仪器运转正常”。

“教授，”时砚修终于停下了刮擦的动作，利爪无声地缩回指尖，他微微歪头，鎏金的瞳孔在路怜逸颈侧那道被衣领半掩的狰狞旧疤上停留了一瞬，“你让我们等，就为了听这个？”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如同被强行按捺的兽性。

路怜逸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镜片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弧光。“当然不是。”他绕过操作台，走向墙角的恒温样本储存柜，虹膜扫描后，柜门无声开启，冷气溢出。

他取出两支封装在特殊安瓿瓶里的药剂，一支是熟悉的乳白色腺体舒缓剂，另一支则是流动着暗金色泽的粘稠液体。

他将那支暗金色的药剂放在时砚修面前的操作台上。

“这是适配型腺体稳定剂，「掠食者」状态对神经突触和内分泌系统负担过重，常规抑制剂效果递减。这个能平衡你的能量代谢，降低能力反噬风险，每天一次，肌肉注射。”他的语气是纯粹的技术指导，仿佛在说明仪器的保养油。

时砚修的目光却根本没看那支昂贵的药剂，他的视线牢牢锁在路怜逸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专注：“反噬？无所谓，我只想知道，等我彻底适应了，是不是就能……”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鎏金的竖瞳里燃烧着赤裸裸的、不容错辨的欲望，“……让你怀上我的孩子？这次，我会活着回来看着孩子出生。”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重，带着一种近乎诅咒的誓言。

前一个孩子的“归档”，像一根无形的刺，深扎在他心底最原始的角落，催生出了扭曲却无比坚定的执念。

战场？不过是必须跨过的障碍，归途的终点必须锚定在路怜逸的身体里。

路怜逸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极其细微，快得像是错觉。他避开时砚修那过于灼热的视线，转向盛槐序，将另一支舒缓剂递过去：“你的，就像我之前说的，下周开始，配合L-204进行四阶分化引导，他的幻境是制造极限压力的最佳催化剂。”

盛槐序沉默地接过药剂，指尖冰凉。他低头看着那乳白色的液体，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关于战场，关于调令，关于未来可能的死亡……那些本该翻涌的情绪，此刻被一层厚厚的、药物残留形成的无形隔膜包裹着，沉在意识的最深处，无法触及。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空洞的平静，他甚至无法清晰地回忆起上一次被注射药剂前，自己为何会情绪失控，只有肋下那片淤伤传来的、实实在在的钝痛，是唯一鲜明的感觉，提醒着他身体的存在。

他下意识地又按了按那片绷带，指关节微微泛白。

路怜逸敏锐地捕捉到了盛槐序那个按压绷带的动作，以及他眼中那片药物性情感剥离后留下的漠然空白。

镜片后的灰眸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微光，快得如同仪器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噪点。

他清晰地记得盛槐序昏迷前那双充满愤怒、不甘和……受伤的眼睛，而现在，只剩下执行指令的空壳。

“槐序，”路怜逸的声音依旧平稳，却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确认性质的询问，“关于前线调令，‘鼹鼠’截获的最新情报显示，【暗影】的〈壁垒〉计划推进速度超出预期，联盟最高指挥部已下达预备征召序列。一旦【壁垒】启动，你，砚修，所有完成四阶分化的顶级战力，将作为第一批次突击力量，投入‘星渊’战场核心区。”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在内部代号中与“绞肉机”等同的地名，观察着盛槐序的反应，“归档指令已下达，你有什么想法？”

“星渊……” 盛槐序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调平直得像在复述一个陌生坐标。

他抬起头，灰褐色的眼眸看向路怜逸，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如同两口枯井。

“知道了，归档位置？”

他甚至没有问时间，没有问生还率。

想法？药物剥离了那部分功能，他存在的意义被清晰地界定为“投入战场”，那么执行便是。

肋下的疼痛似乎又清晰了一点，但这疼痛本身也毫无意义，只是需要处理的生理信号。

实验室里只有恒温设备低沉的嗡鸣。时砚修暂时收回了钉在路怜逸身上的目光，带着一丝混杂着嘲弄和复杂的神色看向盛槐序——那个曾经因不愿离开而爆发的Alpha，此刻平静地接受着死亡的归档。

“具体坐标和任务简报会在行动前72小时解密下发。”路怜逸最终回答，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许，“你的价值，在战场核心才能最大化兑现，联盟需要【荆棘王座】切开‘壁垒’。”

“明白。”盛槐序点了点头，将舒缓剂收进口袋，动作利落。仿佛接收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外勤任务通知。

他再次低头，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描摹着肋下绷带的边缘，仿佛那粗糙的织物纹理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体。

时砚修嗤笑一声，打破了沉默。他拿起操作台上那支暗金色的DE-7，在指间灵活地转动，金色的药液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星渊’？听起来像个不错的坟场名字。”

他语气轻佻，鎏金的竖瞳却再次牢牢锁住路怜逸，“放心，我会从坟场里爬出来的，盛槐序想当英雄，让他去，我的目标，”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逼近路怜逸，直到彼此的气息几乎交融。

野玫瑰的燥热与路怜逸身上冰冷的消毒水味形成诡异碰撞，时砚修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在路怜逸的耳廓和颈侧那道狰狞的旧疤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是让你这里——”

他的骨爪指尖，隔着薄薄的白大褂面料，极其危险地、充满暗示性地轻轻点了点路怜逸平坦紧实的小腹，“怀上我的种，这次，你跑不掉，至于归档？归档完了，我也要回来完成我的‘任务’。” 话语直白得像一把淬火的刀，切割着实验室冰冷的空气，将赤裸的欲望和扭曲的承诺，强硬地钉入路怜逸绝对理性的领域。

路怜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并非因为情动，而是生物本能对过于靠近的顶级掠食者气息的警惕。

时砚修的指尖隔着衣料点在小腹的触感，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理性思维都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这种不可控的、源自生物本能的强烈标记和占有意图，严重干扰了他对事态精准评估的节奏。

他猛地抬手，动作迅捷而精准，不是推拒，而是如同工程师处理失控设备般，一把攥住了时砚修那只点在他小腹上的手腕！力道之大，足以让普通人腕骨呻吟。

冰冷的镜片后，灰眸里第一次清晰地燃起一丝愠怒的火星，那是程序被强行中断时产生的逻辑错误警报。

“时砚修！” 路怜逸的声音失去了惯有的平稳，像绷紧的金属弦，“注意你的行为边界！你的任务是活着完成战场指令，发挥你的战略价值！不是在这里进行无意义、低效、且干扰实验进程的荷尔蒙宣泄！”

然而，时砚修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被这直接的抗拒和训斥彻底点燃了骨子里的暴戾，鎏金的竖瞳瞬间收缩成危险的细线，野玫瑰的信息素如同被点燃的汽油，轰然炸开！

狂暴的Alpha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狠狠撞向路怜逸。实验室里精密的仪器屏幕受到干扰，瞬间闪烁起紊乱的雪花点。

“边界？” 时砚修低吼，被攥住的手腕猛地发力，反客为主，另一只手如同闪电般探出，目标却不是攻击，而是带着毁灭性的占有欲，狠狠抓向路怜逸白大褂的领口！

“你跟我谈边界？路怜逸，从你选择用能力标记我、把我从格斗场带回来那天起，你身上就刻着我的名字了！归档？归档完了你也得是我的！”

刺啦——！

坚韧的特制白大褂布料在他锋利的骨爪下如同脆弱的纸张，瞬间被撕裂！

领口被粗暴地扯开，更多的冰冷空气和灯光涌了进来。路怜逸颈侧那道陈年的、狰狞如蜈蚣般的旧疤——那道象征着他被生父“处理”、被祁家“回收”的冰冷烙印——彻底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伤疤扭曲的暗红色皮肉与周围苍白的皮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