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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在乎的东西(60%糖)

吻在刀刃凋零处

第七研究所核心主控室。巨大的弧形光屏流淌着永恒的幽蓝数据流,将路怜逸纤尘不染的白大褂也染上了一层冰冷的色调。

他独自一人站在控制台前。时砚修和盛槐序已被他强行命令返回各自待机区。镜片后的深灰色眼眸平静无波,倒映着光屏角落一个分割的小窗口——那是祁宅内部监控的实时画面。

画面中,傅可卿被两名〈灰枭〉队员粗暴地拖向升降平台的背影,显得那么渺小、狼狈、与这冰冷精密的钢铁世界格格不入。

他最后那怨毒的回望,即使隔着冰冷的屏幕和遥远的距离,路怜逸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淬炼了二十五年的恨意,那恨意如同实质的针,精准地刺向他颈侧那道隐隐作痛的旧疤。

路怜逸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白大褂的领口,触碰着衣料下凹凸狰狞的疤痕。傅可卿的诅咒在耳边回响:“……你们在乎的东西……”

他在乎什么?

是主光屏上跳跃的【荆棘王座】参数?是SS-01那近乎完美的生理指标稳定曲线?还是L-204在Gamma-9催化剂下被强行压榨出的、濒临崩溃的【枯木逢春】光芒?

冰冷的数据流永恒流淌。夏殆空洞的眼神、那截枯死的“雪松”包装纸碎片、季宴景沉痛的脸……这些被定义为“情感变量”的冗余信息碎片,再次试图冲破他强行加固的理性堤坝。

在被定义为冗余的情绪翻涌而来前,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消毒水的冰冷气味混合着仪器低沉的嗡鸣灌入肺腑,强行压下那瞬间翻涌的混乱。再次睁开眼时,深灰色的眼眸已重新冻结为无机质的冰冷。

“威胁源傅可卿已进入处置流程。风险系数标记:高(潜在复仇倾向)。”他对着空寂的主控室低声陈述,声音嘶哑但平稳,如同在录入实验日志。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另一份标注着【DE-6迭代方案 - 情感剥离强化模组】的加密文件。

幽蓝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冰冷的阴影,镜片反射的光芒模糊了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路予泽”的微澜。他将自己重新锚定在这片由数据与效率构筑的、永恒的冰冷之海上。

风暴或许会再来,但至少此刻,他仍是这艘名为〈第七研究所〉的钢铁战舰上,最精密、最冷酷的导航仪。

——

祁宅书房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又无声合拢,彻底隔绝了走廊里最后一丝残留的混乱气息。

祁平阁依旧陷在高背椅中,如同长在了那冰冷的位置上。悬浮光屏早已熄灭,房间里只剩下壁炉里几近燃尽的木炭发出微弱的、暗红色的光,以及窗外风雪永不停歇的呜咽。

死寂,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沉重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脏上。

他灰蓝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繁复的阴影,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映照着傅可卿怨毒的脸、祁晗余墓碑冰冷的线条、路怜逸镜片后深不可测的灰瞳……还有他自己,那张被DE-5淬炼得只剩下绝对理性的、如同面具的脸。

十五年构筑的“现实”,被证明是精心投喂的毒药编织的牢笼,他以为的掌控,不过是更高层面的被操控。

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那支早已冰冷的雪茄,苦涩的烟草味早已散尽,只留下一种空洞的触感。他抬起手,目光落在左手无名指上,是一枚样式简洁却极其昂贵的铂金指环,在壁炉残余的微光下泛着冰冷的哑光。

这是傅可卿成为他伴侣的象征,是那场漫长幻梦留下的唯一实体烙印。

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有那么一瞬间,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攫住了他,他想将这枚指环狠狠扯下,扔进壁炉那将熄的灰烬里,如同抹去一个耻辱的印记!

这冲动如此剧烈,甚至让平稳的心率监测线在个人终端上(仅他可见)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

然而,下一秒,DE-5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压制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攥紧了那试图冒头的激烈情绪。灰蓝色的瞳孔深处,高速运转的逻辑链条瞬间完成了评估:

情绪化行为(低效);

清除象征物无法改变既定事实(冗余);

维持现状(高效)。

那点凸起的心率曲线被强行抚平,恢复成一条笔直的、毫无生机的横线。屈起的手指缓缓松开,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用拇指指腹摩挲了一下那冰冷的铂金指环表面,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茫然,仿佛在确认一件与己无关的、冰冷的金属物品的存在。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解脱。只有一片被药物和真相双重冰封后的、深不见底的虚无和疲惫。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被遗忘在时间尽头的冰冷雕像。壁炉里最后一点暗红的光芒彻底熄灭,书房彻底沉入无光的黑暗。窗外的风雪声,成为了这片死寂宇宙中唯一的、永恒的背景噪音。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唯有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铂金指环,依旧固执地存在着,无声地见证着这场发生在灵魂废墟之上的、彻底的放逐。

——

季宅厚重的窗帘缝隙里漏进一线异常明亮的光,不再是冬日里那种隔靴搔痒的苍白,而是带着某种近乎实质的重量,暖融融地铺在深色的地毯边缘。

持续多日的风雪终于耗尽气力,天空被洗刷成一片澄澈冰冷的蓝,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0513区覆盖的厚重积雪映照得刺眼夺目,反射出无数细碎、跳跃的晶莹光点。

空气里弥漫着雪后特有的凛冽与干净,季宴景小心地替夏殆裹好那条深灰色的羊毛围巾,指尖拂过对方微凉的耳廓时,夏殆浅褐色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像被惊扰的蝶翼。

他没有抗拒,任由季宴景将他裹得只剩小半张脸露在外面,苍白皮肤在明亮光线下透出一种脆弱的瓷感。

悬浮车无声滑出季宅地库,汇入城市上空稀疏的车流。夏殆安静地靠在副驾柔软的座椅里,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被积雪覆盖的钢铁森林。

阳光慷慨地洒在他脸上,他下意识地微微眯起眼,浅褐色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小小的圆点。

“我们去个暖和点的地方。”季宴景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引导。他留意到夏殆的目光被车窗外一个巨大的、画着卡通猫爪印的霓虹招牌短暂吸引。“喜欢猫吗?”他试探着问,声音柔和得像怕惊碎一个梦境。

夏殆没有回应,视线依旧茫然地追随着窗外变换的街景。季宴景的心微微下沉,一丝熟悉的钝痛漫过,但他很快压下,只是将悬浮车平稳地转向通往0617区的空中航道。那里,有一家他曾答应要带夏殆去、却一直未能成行的猫舍。

悬浮车在0617区一处僻静街角停稳。车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不再是凛冽寒风,而是一股温暖、混合着干燥木屑、烘焙猫粮以及无数种猫咪皮毛的独特气息。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隔绝了外界的寒冷,阳光被切割成无数明亮的光柱,斜斜地倾泻在猫舍内部的原木地板和软垫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金色微尘。

“喵——”

一声细软娇嫩的叫声像投入水面的石子。夏殆的脚步在踏进猫舍温暖气息的瞬间顿住了。他微微歪着头,浅褐色的眼眸里那片空茫似乎被什么极轻的东西拨动了一下,泛起一丝涟漪。

一只小小的金吉拉幼崽,圆滚滚的像颗毛球,正蹒跚着步子从一只软垫后面探出头,蓝宝石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新来的客人。它似乎被夏殆身上某种无形的气息吸引,犹豫片刻,竟摇摇晃晃地朝着他走来。

季宴景屏住了呼吸。

夏殆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给他垂下的眼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他伸出被手套包裹的手指,动作带着一种初生婴儿般的迟疑和好奇。

小奶猫凑近了,粉嫩的鼻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夏殆的指尖,随即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小脑袋一歪,整张脸都贴了上去,用力地蹭了起来。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另外两只稍大些的布偶猫幼崽也从猫爬架下钻出,迈着优雅的步子围拢过来,争相用毛茸茸的脑袋和身体去磨蹭夏殆的手背、膝盖。

夏殆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在那细小却执拗的磨蹭和温热柔软的触感中,那点僵硬如同阳光下的薄冰,悄然融化。他微微蜷起的手指放松开来,任由那几只小猫轮流蹭着他的指尖和手心。

阳光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映亮了他鼻尖一点微小的绒毛,嘴角似乎有某个极其细微的弧度,轻得像错觉,一闪而逝。

阳光同样慷慨地落在季宴景的肩头,他就站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着,驱散了连日来积压的疲惫和沉郁。他看着夏殆被猫咪环绕的身影,看着那浅褐色眼瞳里倒映的柔软生命,看着那片空茫被一点点温暖的微光填满。

一股温热的酸涩悄然漫过心口,又被巨大的暖意包裹。

“以前,”季宴景的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眼前这幅静谧的画面,也怕惊扰了夏殆此刻难得的安宁,“你总说要养一只猫。”

“嗯?”夏殆闻声,缓缓抬起头。阳光落进他浅褐色的眼眸深处,那片茫然依旧存在,像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但此刻,那雾气之下似乎有了些微弱的光亮在浮动。他看着季宴景,像是在努力理解他话语里陌生的信息。

就在这时,一道迅捷如闪电的影子从高处跃下。

一只体型颇为壮硕、有着漂亮金棕色虎斑纹和蓬松尾尖的金渐层成年公猫,稳稳地落在了夏殆并拢的双膝上。

它姿态从容,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欲,先是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几只被它“气场”震住的小奶猫,然后才低头,用圆圆的、琥珀色的大眼睛审视着夏殆。

“唔!”夏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住了,身体微微后仰,双手下意识地扶住了猫咪温热而沉重的身体。

金渐层似乎很满意这个位置,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响亮的呼噜声,像一台微型发动机。它不再看季宴景,低下头,用带着倒刺的、温热粗糙的舌头,极其自然地舔了舔夏殆扶在它身侧的手背。

那温热的、带着轻微刺痒的触感,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夏殆茫然的外壳。

他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风中簌簌的蝶翼。在季宴景几乎凝固的注视下,夏殆缓缓地、试探性地低下头。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最终,他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深深地埋进了金渐层那厚实、蓬松、散发着阳光暖意的颈毛里。

暖烘烘的绒毛包裹着微凉的脸颊,柔软得不可思议。猫咪身上独特的、温暖干净的气息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强势地驱散了鼻腔深处那些若有似无的消毒水苦涩。

那低沉的呼噜声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透过紧密的接触,温和地震荡着夏殆的骨骼和胸腔,像最温柔的安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阳光在光滑的木地板上移动着光斑,空气中漂浮的猫毛在光柱里打着旋儿。

几只小猫安静地趴在夏殆脚边,蜷缩着睡着了。只有那只金渐层,依旧尽职尽责地充当着巨大的、活体的暖炉,呼噜声平稳而有力。

季宴景靠着原木的墙壁,目光从未离开过那个将自己埋进猫咪颈毛里的身影。他清晰地看到,夏殆紧绷的肩膀线条,在猫咪呼噜声的震动下,一点一点地松弛下来。

一种深沉的、近乎刻骨的温柔与酸楚交织着,在他胸腔里无声地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金渐层的呼噜声渐渐低缓下去,似乎也陷入了浅眠。夏殆埋在绒毛里的脸颊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到几乎被呼噜声淹没的呓语,轻得像羽毛飘落:

“……松饼。”

季宴景扶着墙壁的手指猛地一蜷,指关节瞬间绷紧发白!

那是他今天清晨,在厨房里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小心翼翼烤出来的、点缀着新鲜蓝莓的小点心的名字。夏殆早上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忙碌,看着他将那些圆乎乎、散发着甜香的点心装进保温盒,全程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那些与他毫无关系。

可现在,在这片温暖得令人昏昏欲睡的阳光里,在这只巨大猫咪的怀抱中,这个被剥夺了过往的名字,却从他无意识的唇齿间溜了出来,像一颗沉入深海的珍珠,终于被温柔的海浪推回了沙滩。

季宴景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间骤然涌上的巨大酸胀。他维持着那个倚靠的姿势,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惊碎了这短暂却珍贵的时刻。

阳光暖得让人骨头缝里都渗出慵懒,他看着夏殆的呼吸在金渐层厚实的绒毛间变得均匀而悠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扇形阴影,几乎与猫咪一同陷入了沉睡。

猫舍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细微的猫咪呼吸声,以及阳光在空气中流淌的静谧声响。季宴景手腕上的通讯器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一条来自研究所的加密简报自动弹出预览框:

【归档程序通知:L-204号实验体(祁屿)最终适应性强化已完成。明日08:00准时投入SS-02(盛槐序)四阶分化引导压力场。执行者:路怜逸。请相关区域主管确保环境稳定。】

冰冷的字符只在他眼底停留了一瞬,便被更深的温柔覆盖。他指尖轻点,屏幕暗了下去。

直至夕阳熔金,将猫舍巨大的落地窗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季宴景才走到夏殆身边,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他蹲下身,小心地将手臂探入夏殆和那只沉睡的金渐层之间。

猫咪警觉地睁开一只琥珀色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呜,但最终还是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轻盈地跳开了。

夏殆失去了暖源的依靠,身体软软地向前微倾。季宴景立刻用臂弯稳稳地托住他,另一只手小心地理了理他蹭乱的额发和围巾。

沉睡中的人无意识地在他臂弯里蹭了蹭,寻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呼吸依旧安稳绵长。

季宴景小心翼翼地将人横抱起来,夏殆轻得让他心头发涩,像个被抽去了部分灵魂的精致人偶。他抱着他,向店主微微颔首致谢,店主回以一个理解而温暖的微笑。

走出猫舍大门,傍晚微凉的空气拂面而来,却已不似之前的刺骨。悬浮车安静地滑到面前,车门无声开启。季宴景抱着夏殆坐进温暖的后座,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夏殆的头枕在自己肩上。他拉过自己厚实外套的一角,轻轻盖在夏殆身上。

悬浮车平稳升空,汇入城市璀璨流动的光河。车窗外,深红的暮色正缓慢而温柔地漫过下方银装素裹的钢铁森林,给冰冷的线条镀上一层虚幻的暖边。

在睡梦中的夏殆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安。季宴景下意识地收紧了环抱的手臂。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外套的下摆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抓住了。

那只手抓得很轻,指尖只是无意识地攥住了柔软的衣料,像个在睡梦中本能寻找浮木的溺水者。

季宴景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是更深的暖流涌过四肢百骸,驱散了傍晚最后一丝凉意。他低下头,脸颊轻轻蹭了蹭夏殆柔软的发顶,青竹凝神的气息无声弥漫,更加温和而坚定地将怀中的人包裹。

他抬眼望向车窗外铺天盖地的深红暮色,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星河倒悬,深渊的寒意或许从未远离,风暴的核心也仍在远方无声酝酿,但至少在此刻,在这方寸的移动空间里,倦鸟归巢,他怀抱着他失而复得的、沉睡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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