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如同冰棱碎裂,从祁平阁的喉间逸出。这并非情绪的宣泄,更像是精密仪器检测到致命逻辑错误时发出的冰冷警报。
傅可卿的心脏被这声嗤笑狠狠攥住,窒息感汹涌而来。他强压下翻腾的恐惧,脸上试图重新拼凑起那副温顺柔和的面具,声音却带着颤抖:“平阁?你怎么来了?我只是,来看看晗余……” 薰衣草的气息徒劳地试图缠绕过去,带着一丝讨好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祁平阁的目光终于从墓碑上移开,重新落回傅可卿脸上。那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愤怒,没有痛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被彻底激怒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冰冷杀机。
背叛,是绝对的低效冗余,被操控,更是对他毕生信奉的“掌控”信条最彻底的亵渎。他不能容忍,一丝一毫都不能。
无需言语,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从祁平阁身上爆发,这并非信息素的压制,而是纯粹精神层面的、源于三阶分化Alpha灵魂深处的绝对统治意志。
一阶分化能力「磁轨静默」发动!
嗡!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成真空。傅可卿周身激烈逸散的薰衣草信息素如同撞上了一堵叹息之墙,瞬间被禁锢、压缩、强行按回他体内,而他试图调动的一阶能力「心弦共振」(感知并细微引导目标情绪波动)时,却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寒潭,瞬间冻结失败。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与外界信息素、甚至与自身能力的连接,都被一股冰冷强横的力量强行切断、静默!
二阶分化能力「统御力场」叠加。
祁平阁甚至没有抬手。他灰蓝色的眼眸深处,代表精神力量的幽光微微一闪。
轰——!
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力场瞬间降临在傅可卿身上,这不是物理的撞击,而是精神层面的绝对碾压,傅可卿只觉得双膝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剧痛伴随着无法抗拒的巨力,让他“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布满金属粉尘的墓园地面上,膝盖撞击的闷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呃啊!”傅可卿闷哼一声,精致的脸庞因剧痛和巨大的屈辱瞬间扭曲。他试图挣扎,试图抬头,却被那股浩瀚如渊的「统御力场」死死压制着,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昂贵的深灰色大衣沾满了肮脏的金属粉尘,狼狈不堪。浅褐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被彻底撕碎伪装的绝望——祁平阁的力量,远超他的预估,这绝非仅仅压制他能力的“静默”,这是彻头彻尾的、对他存在的否定。
祁平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伏在地、如同尘埃般狼狈的傅可卿,那张永远如同冰封面具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高速运转的冰冷逻辑链条已经做出了最终评估:清除这个“冗余故障代码”是最高效的选择,但此刻,在墓园,在晗余面前,并非最佳执行地点。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更完整的信息链。
他缓缓抬起脚,黑色的皮靴踩过冰冷的金属粉尘,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的傅可卿。脚步声在死寂的墓园里清晰得如同丧钟。
在傅可卿身前站定。祁平阁微微俯身,动作带着一种解剖标本般的精准和冰冷。他伸出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没有触碰傅可卿,只是用食指的指尖,极其轻蔑地、如同拂去一粒微尘般,抬起了傅可卿被迫低垂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
祁平阁灰蓝色的瞳孔里,是冻结万物的漠然。
傅可卿浅褐色的眼眸中,是破碎的惊惶和强撑的最后一丝不甘。
“脏。”祁平阁的薄唇微启,清晰地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声音不大,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傅可卿最后的尊严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压制在傅可卿身上的「统御力场」如同潮水般退去。但「磁轨静默」的效果依旧存在,死死禁锢着他的信息素和能力。
祁平阁收回手,仿佛触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他甚至没有再看傅可卿一眼,仿佛对方已经是一具彻底失去价值的垃圾。
他挺直背脊,黑色大衣的下摆划过一个冷硬无情的弧度,转身,迈着沉稳而决绝的步伐,径直穿过冰冷的墓碑阵列,朝着墓园出口走去。
山风卷起他大衣的下摆,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下。他孤绝的背影迅速融入那片死寂的灰暗背景,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留恋。
只留下傅可卿一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瘫跪在祁晗余冰冷的墓碑前,沾满污迹的双手深深抠进冰冷的金属粉尘里,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死白。
薰衣草的气息被彻底禁锢在体内,翻涌着屈辱、恐惧和滔天的恨意,却连一丝都无法逸散。浅褐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祁平阁消失的方向,里面燃烧着被彻底碾碎后的、近乎疯狂的怨毒火焰。
——
悬浮车无声地滑入祁宅地库,冰冷的金属闸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外界的风雪与光线彻底隔绝。
祁平阁穿过空旷寂静、铺着厚绒地毯的长廊。壁灯柔和的光线落在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上,却无法驱散那层深入骨髓的寒意。
书房厚重的木门在面前无声滑开,熟悉的雪茄苦涩与DE-5残留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他径直走到宽大的书桌后,陷进高背椅中。
没有开灯,只有书桌上悬浮的个人终端散发出幽蓝的光芒,映着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和灰蓝色眼眸深处那片翻涌的、被强行压抑的冰冷风暴。
指尖在终端上快速划过,一个加密级别极高的通讯请求瞬间发出,目标锁定——第七研究所核心主控频道,路怜逸。
通讯几乎是瞬间接通。
路怜逸的身影出现在悬浮光屏上,背景是主控室那永恒的、冰冷的幽蓝数据流。他依旧穿着纤尘不染的白大褂,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将深灰色的眼眸隐藏在模糊的寒光之后。
颈侧的旧疤被高领妥帖遮掩,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透着一丝信息素风暴后的疲惫,但整个人已经重新冻结回那副精密仪器的模样。
“家主。”路怜逸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平直无波,带着金属刮擦般的质感。
“现在,” 祁平阁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屏幕上路怜逸的脸,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傅可卿当年使用的DE制剂,具体型号,来源,作用于我的完整周期。路怜逸,我要全部记录”
“什么?”路怜逸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推着镜架的手指在空中有极其短暂的停顿。这个细微的凝滞没有逃过祁平阁冰冷的审视。
“傅可卿,”路怜逸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齿轮遭遇意外阻力时的滞涩感,“……他主动向您坦白了?”
深灰色的眼眸穿透镜片,试图从祁平阁那张冰封的脸上读取更多信息。这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推演。
“回答我的问题。”祁平阁的声音陡然下沉,无形的威压透过屏幕传递过去,书桌上的金属笔筒都发出细微的嗡鸣。他不需要解释,只需要真相。
短暂的沉默,路怜逸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调出数个标注着最高密级和古老时间戳的加密档案。他镜片后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祁平阁脸上,深灰色的眼底深处,高速运转着对局势的重新评估。
“是。”路怜逸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平稳,如同在宣读一份尘封的、冰冷的实验日志。
“型号:DE-1‘引导者’原始试验型。来源:由我提供核心配方及原始样本。傅可卿通过其在研究所早期参与‘木偶戏场’项目后勤保障时建立的隐秘渠道获取原料,并自行完成后期微量调配与掺入。作用周期:自星历338年祁晗余死亡事件后第47天起,至……”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祁平阁灰蓝色的眼眸,“……您开始定期使用DE-5进行常态化神经抑制为止。总计约十五年零四个月。”
“DE-1作用于您的海马体与边缘系统深层神经突触,定向弱化、剥离与祁晗余相关的积极情感记忆链接强度,同时增强对傅可卿存在及其行为模式的‘习惯性依赖’与‘舒适区’神经反馈。其效果具有累积性和隐蔽性,与后期DE-5对整体情感的压制存在协同效应。”
路怜逸的陈述冰冷、精确、毫无保留。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祁平阁那段被药物精心篡改过的岁月。
祁平阁放在红木桌面上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灰蓝色眼眸深处那翻涌的冰寒风暴更加剧烈。
十五年零四个月……原来他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岁月里,他才是那个被精心饲养在“金丝笼”里的最大玩物。
“你知情。”祁平阁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不是疑问,是冰冷的陈述。
“是。”路怜逸没有任何辩解,干脆地承认,“DE-1的原始配方具有唯一指向性神经烙印。傅可卿的每一次私自调配与使用,都会在研究所的深层神经波动监控网中留下无法彻底抹除的、特征性的‘指纹’痕迹。我选择了沉默。”
“不过,”他推了推镜架,深灰色的眼眸里没有愧疚,只有纯粹的效率评估,“当时的判断是:傅可卿的行为客观上加速并稳固了您从祁晗余死亡创伤中‘恢复’的进程,有利于您更快地专注于家族事务与能力掌控,符合祁家整体利益。且其行为本身,为DE系列药物的实际应用效果提供了珍贵的、不可复制的长期观察样本。”
利益,样本。祁平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在路怜逸眼中,他祁平阁的痛苦、他的被操控,也不过是一组可供分析的数据,一个验证药物效能的“珍贵样本”,而傅可卿,也不过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实验助手。
“你打算怎么处理傅可卿?”路怜逸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死寂。镜片后的深灰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祁平阁,仿佛在询问一件实验器材的报废流程。
“需要研究所提供‘无害化’处置方案吗?效率与隐蔽性均可保证。”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控制台冰冷的边缘,带着一种科研人员探讨技术问题的漠然。
祁平阁的目光从悬浮屏上移开,缓缓投向书房那扇巨大的、被厚重窗帘遮蔽的落地窗。
窗外,0513区的风雪似乎更急了,狂风吹刮着防弹玻璃,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呜咽。
他没有回答路怜逸的问题。
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片冰冷的风暴中心,只剩下铅灰色的、翻涌着无尽寒意的天空。傅可卿那张沾满污迹、充满怨毒的脸,与路怜逸镜片后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他绝对理性的核心之上。
寂静在书房里蔓延,只有终端运行的微弱电流声和窗外风雪的呜咽交织在一起,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序曲。祁平阁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加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