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

虞美人将最后一管口红塞进背包，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伪装。栗色假发，茶色美瞳，连指甲都换成了低调的裸色。她轻轻拍了拍脸颊，确保易容没有破绽。镜中的女人依然美艳，却与拍卖会上那个穿红旗袍的尤物判若两人。

"西域考古队顾问，林夏。"她对着镜子练习自我介绍，声音比原本的声线低了一个八度，"专攻青铜器纹饰研究。"

手机震动起来，一条加密信息弹出：「队伍中有张家人，小心行事。」

虞美人挑眉。张家人？那个神秘的长生家族？她快速回复：「具体是谁？」

回复很快到来：「张起灵。但更要小心的是黑瞎子，他的档案是空白的。」

虞美人唇角微扬。空白档案往往意味着最高级别的秘密。她将手机恢复出厂设置后扔进了酒店保险箱，拎起行李走向电梯。

机场集合点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解雨臣穿着卡其色探险装，正在核对名单。看见虞美人走来，他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林博士，你来了。"他热情地迎上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向导兼安全顾问，黑瞎子。"

靠在墙边的黑衣男子微微抬头，墨镜反射着机场的灯光，让人看不清表情。虞美人注意到他今天戴了一双黑色皮手套，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臂膀，像是在打某种节拍。

"久仰大名。"虞美人主动伸出手，"听说黑先生对西域古墓的了解无人能及。"

黑瞎子没有立即回应。墨镜后的目光似乎将她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然后才轻轻握住她的手："林博士的青铜器研究也很...特别。"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温度比常人低一些。虞美人敏锐地感觉到他刻意收敛了力道，仿佛怕伤到她。一个懂得控制力量的男人。

"这位是张起灵。"解雨臣继续介绍。

站在角落的年轻男子点头示意。他穿着深蓝色连帽衫，面容冷峻，眼神如同千年寒冰。虞美人听说过张家的传奇——发丘指、长生血，还有那些关于青铜门的秘密。她礼貌地微笑，却发现张起灵的目光直接越过了她，落在黑瞎子身上。两人之间似乎有无声的交流。

剩下的队员包括两名考古系研究生、一位地质学家和两名当地雇来的驼工。虞美人迅速记下每个人的特征和名字，同时注意到解雨臣对黑瞎子和张起灵的态度中带着一丝微妙的...恭敬？

飞机转吉普车，再转骆驼队。当广袤无垠的沙漠终于展现在眼前时，虞美人深吸一口气。热浪裹挟着细沙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眯起眼。

"第一次来沙漠？"黑瞎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边，递来一条黑色面巾，"晚上会起风。"

虞美人接过面巾，指尖不经意相触："黑先生似乎很熟悉这里。"

"曾经来过。"他简短回答，转身去检查驼队装备。

虞美人注视着他的背影。黑瞎子的动作轻盈得不合常理，沙漠的松软沙地对他而言仿佛如履平地。更奇怪的是，在四十度的高温下，他依然一身黑衣，却没有丝毫出汗的迹象。

日落前，队伍在一处岩壁背风面扎营。虞美人主动请缨帮忙搭帐篷，借机观察每个人的行囊。解雨臣的装备异常精良，远超普通考古需要的规格；张起灵几乎不带任何现代设备，腰间却挂着一个小巧的青铜铃铛；黑瞎子的背包看起来最普通，但她注意到他腰间别着一把形状奇特的短刀，刀柄上刻着模糊的纹路。

晚餐是罐头和馕饼。虞美人小口啜饮着热水，听研究生们兴奋地讨论可能发现的文物。黑瞎子和张起灵坐在营地边缘，几乎没有进食。解雨臣则不停地查看一张古老的地图，时不时用红笔做标记。

"根据青铜器上的铭文，我们应该在三天内找到第一处遗址。"解雨臣对全队说，"那里可能有一组祭祀建筑群。"

"祭祀对象是？"虞美人问。

解雨臣推了推眼镜："一个被历史抹去的王。传说他掌握了长生的秘密，但代价是整个王朝的覆灭。"

虞美人注意到黑瞎子的手指突然停止了敲击。张起灵则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夜深后，营地渐渐安静下来。虞美人躺在帐篷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凌晨两点，她轻手轻脚地钻出睡袋，从内衣里取出一枚微型探测器。仪器显示，解雨臣的帐篷里仍有活动信号。

她决定冒险一探。披上外套，虞美人假装去上厕所，实则悄悄靠近解雨臣的帐篷。就在她即将到达时，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夜巡？"黑瞎子的声音低沉得像沙漠的风。

虞美人强自镇定："沙漠星空太美，睡不着。"

黑瞎子轻笑一声，墨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林博士对青铜器的兴趣...很专业。我注意到你右手虎口有茧，不是拿笔的痕迹。"

虞美人心中一凛。那是长期使用枪械留下的痕迹，她明明已经用特殊药剂处理过。

"考古挖掘也需要体力劳动。"她镇定回应，同时注意到黑瞎子手中拿着一本古旧的书，"黑先生这么晚还在学习？"

"打发时间。"他随意地合上书，但虞美人已经瞥见了书页——那是用某种古老文字书写的，绝非普通读物。

"我帐篷里有更好的消遣。"虞美人突然说，"一瓶苏格兰威士忌，走私货。"

这是明显的试探，也是邀请。黑瞎子沉默片刻，竟点头同意："荣幸之至。"

虞美人的帐篷比其他人更靠外围，私密性更好。她拿出酒瓶和两个小杯子，倒上琥珀色的液体。黑瞎子盘腿坐下，动作优雅得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敬西域。"虞美人举杯。

"敬真相。"黑瞎子回应，却没有立即饮酒，而是摘下了墨镜。

虞美人屏住呼吸。在帐篷昏暗的灯光下，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瞳孔，周围却环绕着一圈诡异的银灰色，像是月全食时的月亮。更惊人的是，在完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那双眼睛竟然泛着极微弱的光。

"吓到了？"黑瞎子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

"惊艳。"虞美人诚实地回答，"它们很美。"

黑瞎子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到这个反应。他轻轻抿了一口酒："你不问为什么我能黑暗中视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虞美人微笑，"比如你为什么对解雨臣的地图那么在意？我看到你在晚餐时一直盯着它。"

黑瞎子的手指在杯沿滑动："职业习惯。确保雇主不会带我们走进流沙区。"他突然凑近，那双奇异的眼睛直视着她，"比如现在，你右手放在腰间，是准备掏武器还是录音笔？"

虞美人心中一紧。她的确在袖口藏了一支微型电击器。

"只是习惯性戒备。"她慢慢松开手，"沙漠里可能有蝎子。"

黑瞎子没有揭穿她的谎言，反而从怀中取出那本书："认识这种文字吗？"

虞美人仔细查看。书页上的符号与她祖父留下的笔记中的某些片段极为相似："某种古西域文字？"

"西王母国的一种密文。"黑瞎子轻声说，"你拍下的青铜器上有相同符号。"

虞美人正想追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黑瞎子瞬间戴回墨镜，像一道影子般滑出帐篷。虞美人紧随其后，看到营地中央的解雨臣正召集所有人。

"发现了一处异常地形！"他兴奋地宣布，"可能是一处未被记录的墓穴入口！"

张起灵已经整装待发，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虞美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时扫向远处的沙丘，似乎在警惕什么。

"现在出发？"地质学家疑惑地问，"天还没亮。"

"月光足够。"解雨臣坚持，"这种地形随时可能被风沙掩埋。黑先生，你怎么看？"

黑瞎子沉默地检查了装备："两小时路程。天亮前能到。"

队伍很快收拾停当，向沙漠深处进发。虞美人走在黑瞎子身后，注意到他每一步都精确地踩在最坚实的沙地上，仿佛能看透地表下的结构。

两小时后，一座半掩在沙中的石砌建筑出现在众人面前。入口处的石柱上雕刻着与虞美人拍下的青铜器相似的兽面纹。

"就是这里！"解雨臣激动地宣布，"林博士，你能解读这些纹饰吗？"

虞美人上前查看。纹饰确实与她研究过的西周青铜器有相似之处，但更古老，更...不对劲。那些兽面的眼睛部分似乎用了某种特殊材质，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祭祀用的图腾。"她谨慎地回答，"可能代表某种守护神。"

黑瞎子突然伸手拦住想进入的解雨臣："有机关。"他指向门槛处几乎不可见的细线，"牵一发而动全身。"

解雨臣不甘心地退后："那依黑先生之见？"

黑瞎子从背包中取出几块特制金属片："只能从侧面切入，一次两人。张起灵打头阵，我断后。"

张起灵已经无声无息地移动到入口左侧。他伸出两根奇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石门边缘，然后对黑瞎子点头示意。

"林博士跟着张起灵。"黑瞎子突然说，"你对纹饰熟悉，能辨认危险符号。"

虞美人惊讶于这个安排，但很快明白这是黑瞎子在给她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她小心地跟在张起灵身后，进入幽深的通道。

石壁上的壁画保存完好，描绘着一群人在祭祀一个坐在青铜树下的身影。虞美人注意到所有祭祀者的眼睛都被刻意涂改过，仿佛某种忌讳。

"别看眼睛。"张起灵突然低声警告，"会致幻。"

虞美人立即移开视线。就在这时，她踩到了一块略微下陷的石砖。机括声骤然响起，数支暗箭从墙壁射出！

张起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她拉到一旁。与此同时，黑瞎子从后方飞扑而来，手中短刀精准地格开了漏网的箭矢。

"三步一停。"黑瞎子厉声说，"地面有压力机关。"

虞美人稳住呼吸，突然注意到右侧墙壁上有一组特殊的纹饰："等等！那是...一种警示符号。这条路是死胡同，真的入口在另一侧！"

黑瞎子和张起灵同时看向她指的方向。解雨臣在后方不耐烦地喊："发现什么了？"

"错误路线。"黑瞎子简短回应，然后对虞美人点头，"带路。"

虞美人凭着对符号的理解，引导队伍转向一条隐蔽的侧道。奇怪的是，她似乎本能地理解这些古老符号的含义，就像阅读母语一样自然。

通道尽头是一扇青铜门，上面布满了复杂的机关锁。虞美人和黑瞎子不约而同地上前，开始检查锁的结构。

"需要同时按压七个节点。"虞美人说。

"六个阳刻，一个阴纹。"黑瞎子补充，"你左三，我右四。"

两人默契地同时动作。随着最后一道机关被触发，青铜门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开启。

门后的空间豁然开朗，中央是一个圆形祭坛，周围环绕着七尊青铜人像。虞美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些人像的面容栩栩如生，表情却扭曲痛苦，仿佛在经历某种极端的折磨。

"不要靠近！"黑瞎子突然厉声警告，但为时已晚。

地质学家已经好奇地走向最近的一尊人像，伸手触碰了它的手臂。霎时间，整个墓室震动起来，无数细小的黑色虫子从人像口中涌出！

"尸鳖！退后！"张起灵大喝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撒向虫群。

黑瞎子一把拉住虞美人的手腕："那边！"他指向祭坛后方的一条狭窄通道，"快！"

混乱中，虞美人和黑瞎子冲进了通道。身后的石门突然落下，将他们与其他人隔开。黑暗中，虞美人感到黑瞎子的手依然紧握着她，冰凉而坚定。

"故意的？"她喘息着问。

黑瞎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笑意："你不是一直想单独谈谈吗，'夜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