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

月牙泉在晨雾中如同一弯蓝色的新月，被金色沙丘环抱。虞清蹲在水边，手指轻触冰凉的水面。奇怪的是，胸口的九星图腾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里与青铜门毫无关联。

"张起灵迟到了。"吴邪站在她身后，墨镜反射着朝阳的光芒。三天沙漠跋涉后，他的黑衣已经破损不堪，却依然保持着那种与生俱来的警觉。

虞清站起身，水滴从指尖滑落："如果他背叛了我们呢？"

"不会。"吴邪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张家人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但从不背叛誓言。"

话音刚落，水面突然泛起涟漪。虞清后退一步，看到泉水中央出现一个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最后露出泉底的古老石阶。

"来了。"吴邪握住短刀。

水面下浮现出一个黑影，迅速接近。张起灵破水而出，黑色连帽衫滴水不沾，手中握着一块青铜罗盘。

"路清了。"他简短地说，转身就要重新潜入水中。

吴邪拦住他："等等，解雨臣的人呢？"

"十二小时路程。"张起灵的眼神扫过虞清的胸口，那里的图腾在泉水的刺激下微微发光，"基地已激活，速战速决。"

虞清和吴邪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深吸一口气，跟着张起灵跃入泉水。出乎意料的是，水并不像想象中冰冷，反而带着某种温暖的流动感，像是活物般托着她的身体下沉。

石阶通向一个水下隧道，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珠子，提供微弱照明。虞清憋着气游了约莫一分钟，前方突然开阔——她浮出水面，发现自己在一个半圆形的地下洞穴中。

吴邪和张起灵已经站在岸上。洞穴中央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上面用红漆写着"XC-037项目禁区"。

"这是..."虞清爬上岸，水珠从发梢滴落。

"你祖父工作过的地方。"张起灵将罗盘按在门锁上，"也是青铜门计划的初始实验室。"

随着机关启动的轰鸣声，金属门缓缓滑开，扬起一片尘埃。虞清捂住口鼻，眯眼看向内部——那是一条白色走廊，墙壁上残留着斑驳的血迹，天花板的灯管大部分已经破碎，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着惨淡的绿光。

"欢迎回家，037。"张起灵对吴邪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讽刺。

吴邪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他摘下墨镜，异色双瞳在昏暗光线下发出幽幽微光："我以为这里被彻底废弃了。"

"表面上是。"张起灵走在前面，"张家五十年前接管后，保留了核心区域。"

走廊尽头是一间圆形大厅，周围环绕着七扇门。张起灵径直走向标记着"档案室"的那扇，输入了一串复杂密码。

"虞鸿渐的私人研究资料。"他递给虞清一张磁卡，"最后一份完整记录。"

虞清接过磁卡，手指微微发抖。这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有机会了解祖父失踪的真相。吴邪想跟进去，却被张起灵拦住。

"你先看这个。"他指向另一扇标着"监控室"的门，"解雨臣不是唯一的叛徒。"

吴邪犹豫地看了虞清一眼，最终点头跟上张起灵。虞清独自进入档案室，发现里面比外表整洁得多。一排排金属架上摆满了文件夹，中央是一台老式电脑。

她插入磁卡，屏幕亮起，要求生物识别。虞清将手掌按在扫描区，片刻后系统发出"滴"的一声："身份确认，虞鸿渐直系血脉，访问权限开放。"

屏幕上跳出数百个文件。虞清点开标记为"最终报告"的视频，祖父熟悉的面容立刻出现在屏幕上。他比记忆中苍老许多，白大褂上沾着血迹，背景似乎是某个实验室。

"如果有人看到这段录像，说明我的计划失败了。"祖父的声音沙哑疲惫，"青铜门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西王母的长生术不是恩赐，是诅咒..."

录像突然闪烁，切换到一个年轻许多的虞鸿渐，站在同样的实验室里。他身边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美丽女子，正温柔地抚摸着一个五六岁男孩的头发。男孩有一双异色瞳孔，怯生生地看着镜头。

"第三十七号实验体初步稳定。"祖父在画外音中说，"守门人血脉与西王母病毒的融合率达到89%，远超预期。林博士，你确定要让他参与下一阶段吗？"

女子——林博士点头："他是最后的纯血守门人，也是我儿子。如果连他都无法承受..."

录像再次切换。这次画面晃动得厉害，像是偷拍的。虞鸿渐和一个年轻助手——看起来像是二十多岁的解雨臣——正在争论什么。背景中，年幼的吴邪被束缚在实验台上，全身插满管线，痛苦地挣扎着。

"太危险了！"虞鸿渐厉声道，"再增加剂量会引发基因崩溃！"

解雨臣冷笑："那正是我们需要的。只有彻底打碎原有基因链，才能重组出完美的..."

一声爆炸打断了录像。虞清泪流满面，手指颤抖着点开下一个文件。这是一份手写笔记的扫描件，日期是2003年7月14日——祖父失踪前一天。

【小邪的情况越来越不稳定。林博士留下的资料中提到，只有"钥匙"拥有者能稳定守门人基因。但所有实验体钥匙都已损毁或被夺走。除非...

明天将进行最后尝试。我已将孙女带来敦煌。如果反向仪式成功，她将成为"裁决者"——既能稳定守门人，又不会受青铜门诱惑。风险极大，但别无选择。】

文件末尾附着几张照片：七岁的虞清睡在一个青铜圆环中央，身上画满符文；年轻的吴邪站在一旁，穿着白色长袍，双手捧着一个发光的小球；祖父手持青铜匕首，正在进行某种仪式。

最后一张照片让虞清倒吸一口冷气——背景中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正贪婪地盯着仪式中心。那是解雨臣，看起来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虞清喃喃自语。她快速浏览其他文件，找到一份标着"基地地图"的图纸，上面详细标注了实验室各个区域，包括一个标红叉的"隔离舱"。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吴邪痛苦的吼叫。虞清冲出门，看到监控室的门大开着，里面蓝光闪烁。

她跑过去，眼前的景象让心脏几乎停跳——监控室里十几个屏幕同时播放着不同时期的实验录像，每个画面中都有年幼的吴邪在接受各种非人折磨。而现实中的吴邪蜷缩在角落，双手抱头，全身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关掉它！"虞清对张起灵喊道。

张起灵无动于衷："他需要面对过去。五十年来一直逃避的记忆。"

虞清扑向控制台，胡乱按着各种按钮。屏幕一个接一个黑掉，但吴邪的状态没有好转。他像是回到了那个被折磨的孩子状态，异色双瞳涣散无光，嘴里不停重复着："不要...母亲...我答应过..."

虞清跪在他面前，轻轻捧起他的脸："吴邪，看着我。你不是那个孩子了，那些都过去了。"

吴邪的目光慢慢聚焦到她脸上，但呼吸依然紊乱。虞清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取出那把小巧的琵琶——她一直随身携带的珍贵物品。

手指轻拨琴弦，古老的旋律在密闭空间里回荡。那是她在梦中经常弹奏的曲子，也是吴邪母亲教他的摇篮曲。渐渐地，吴邪的呼吸平稳下来，眼中的恐惧被某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你记得..."他嘶哑地说。

虞清点头："不完全记得，但足够多。"

张起灵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他才开口："解雨臣的人已到月牙泉。两小时内抵达这里。"

吴邪站起身，虽然脸色仍然苍白，但已经恢复了冷静："隔离舱里有什么？"

"你母亲留下的东西。"张起灵递给他一把青铜钥匙，"决定前先看看这个。"

虞清展示了她找到的地图："隔离舱在这条走廊尽头，但需要虹膜识别。"

"用我的。"吴邪接过钥匙，"我是唯一存活的实验体了。"

三人快速穿过走廊。随着深入，墙壁上的血迹越来越多，有些还保留着抓痕，仿佛记录着当年发生的恐怖事件。隔离舱的门比其它都要厚重，中央有一个虹膜扫描仪。

吴邪摘下墨镜，将眼睛对准扫描口。系统发出机械女声："识别确认，XC-037号，访问权限授予。"

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圆形的白色房间。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纤尘不染，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中央是一个玻璃陈列柜，里面放着一把青铜匕首和一个小木盒。

吴邪走向陈列柜，手指轻触玻璃。当他看到匕首上的九星纹饰时，呼吸明显加快了："这是我母亲的..."

"林西儿，最后一位纯血守门人。"张起灵站在门口，"她死前将记忆封存在这把匕首中。"

虞清注意到墙上的照片——一位美丽的女子站在青铜门前，怀中抱着婴儿。她的脖子上挂着与吴邪相同的九星吊坠。

"怎么读取记忆？"虞清问。

"血脉认证。"张起灵看向吴邪，"需要裁决者和守门人共同完成。"

吴邪打开陈列柜，取出匕首和木盒。木盒里是一卷竹简，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古文字。虞清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西王母国的密文！记载了长生术的真相..."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打断。整个基地突然闪烁起红光，机械女声重复着："入侵警报，隔离协议启动，十分钟后自毁程序激活。"

张起灵脸色骤变："他们突破了外层防御。"他转身就要离开，"我去拖延时间。你们看完后从水下通道撤离，直接去青铜门。"

"等等！"吴邪叫住他，"为什么帮我们？"

张起灵回头，千年寒冰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因为我也厌倦了这场持续三千年的游戏。"说完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虞清迅速展开竹简，与吴邪一起阅读。随着解读的深入，两人的表情越来越震惊。

"这根本不是长生术..."虞清声音发抖，"是囚禁仪式！西王母不是在赐予周穆王永生，而是在阻止某种东西逃出青铜门！"

吴邪握紧匕首："而守门人和钥匙...是维持这个囚禁的两把锁。"

突然，匕首在他手中亮起蓝光。一个全息投影自动展开——那是一位穿古装的美丽女子，面容与墙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母亲..."吴邪的声音破碎了。

投影中的女子微笑着，开始说话，声音如同远方的回声："小邪，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已经找到了裁决者。青铜门后关押的不是长生秘密，而是西王母的黑暗面——她为了获得永生而分裂出的邪恶半身..."

虞清和吴邪震惊地听着这段跨越时空的留言。原来三千年来，守门人和钥匙世代相传，不是为了守护长生术，而是为了确保那个邪恶存在不会逃出青铜门！

"...最后的仪式需要裁决者做出选择。"投影中的林西儿继续说，"要么永久封印青铜门，终结守门人的诅咒；要么..."她的影像突然扭曲，"不，他们已经来了！小邪，记住，不要相信任何——"

投影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激烈的交火声和爆炸声。吴邪将匕首和竹简塞进背包，拉起虞清的手："我们得走了，现在！"

他们冲向水下通道的入口，身后传来解雨臣扭曲的吼叫："037！把裁决者交出来！你不想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吗？"

吴邪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虞清跟着他跳入水中，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解雨臣晶体化的手臂伸出，抓向她的方向...

冰冷的水流裹挟着他们穿过隧道。当两人终于浮出月牙泉时，夕阳已经将沙丘染成血色。张起灵不见踪影，但岸边放着一个背包，里面是干净的衣服、武器和一张新地图。

"青铜门。"吴邪展开地图，指向西北方的一处标记，"明晚九星连珠，是封印或开启的最佳时机。"

虞清望着远方的沙漠，胸口图腾隐隐发热。无论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这段始于拍卖会的旅程，都将在青铜门前迎来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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