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省

黎明前的巴乃山区笼罩在浓雾中。胡沁站在张家古楼前的石阶上，看着队员们做最后的装备检查。张起灵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递来一个小皮囊。

"喝了。"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皮囊里的液体苦涩中带着腥甜，胡沁强忍着恶心咽下去。几乎立刻，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至全身，连指尖都微微发热。

"保命。"张起灵说完，又像幽灵般消失在雾气中。

吴三省走过来，已经换上了潜水服，右肩的伤处做了防水处理。他手里拿着把匕首，刀身泛着诡异的青蓝色。

"淬了张家的药。"他将匕首别在胡沁腰带上，"危急时刻用。"

胡沁点点头，突然发现吴三省脖子上挂着个新物件——一个青铜小铃铛，样式古朴。

"这是..."

"张家的护身符。"吴三省轻描淡写地说，却下意识摸了摸铃铛，"准备好了吗？"

"等等。"胡沁拉住他，"我有个想法。"

她快速解释了自己的计划。吴三省听完脸色骤变："绝对不行！太危险了！"

"这是最有效的方法。"胡沁坚持道，"裘德考最想要的是我，如果我出现，他一定会集中精力抓我，你们就有机会潜入主墓室。"

"然后呢？让你独自面对那个疯子？"吴三省的声音因愤怒而发抖。

解连环拄着拐杖走过来："她说得对，三省。这是最佳战术。"

"闭嘴！"吴三省罕见地失控，"我不会再用她当诱饵！"

胡沁将手放在吴三省胸口，感受他剧烈的心跳："我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弱者了。让我帮你，就像你一直保护我那样。"

晨光穿透雾气，照在胡沁坚定的面容上。吴三省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咬牙点头："但必须按我的计划来。"

一小时后，两支小队分头出发。解连环和张起灵带领主力从东侧水道潜入，而吴三省和胡沁则乘坐一艘小艇前往西侧入口。

海面上的雾气还未散尽，小艇在波浪中颠簸前行。吴三省检查着氧气罐，眉头紧锁。

"信号器藏好了？"他突然问。

胡沁拍了拍左臂内侧："皮下植入，按你说的。"

吴三省点头，又递给她一个小胶囊："含在舌下，关键时刻咬破。能让你在水下闭气二十分钟。"

"这是什么？"

"张家秘方。"吴三省没有多说，但眼神异常严肃，"记住，一旦裘德考的人出现，立刻往东侧通道跑。解连环会在那里接应。"

胡沁点头，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她太了解吴三省了——他肯定隐瞒了部分计划，很可能是最危险的部分。

小艇在西侧入口附近停下。这里是一处隐蔽的礁石群，水下有个天然形成的洞穴，直通海底墓。吴三省帮胡沁戴好潜水镜，手指在她脸颊多停留了一秒。

"跟紧我。"他的声音透过呼吸器有些模糊。

海水冰冷刺骨。胡沁跟着吴三省下潜，很快找到了那个水下洞穴。游进去约五十米后，洞穴开始向上倾斜，最终露出一个空气腔。

两人浮出水面，摘掉呼吸器。眼前是个半天然半人工的洞窟，墙壁上刻满了与青铜镜上相似的符号。

"祭祀前厅。"吴三省低声解释，"从这里可以通往主墓室。"

他们刚爬上岸，前方突然亮起刺眼的灯光！

"终于等到你们了。"裘德考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从暗处现身，枪口对准两人。裘德考站在高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他身旁是被捆绑着的陈文锦，脸色惨白。

"胡小姐，我就知道你会来。"裘德考微笑，"为了救你的朋友？还是为了..."他举起青铜镜，"这个？"

胡沁上前一步："放了她。你要的是我。"

"胡沁！"吴三省想拉住她，却被两支步枪抵住了后背。

裘德考大笑："勇敢的女孩。但游戏规则变了——现在我要你们两个。"他做了个手势，雇佣兵立刻将吴三省按倒在地。

"住手！"胡沁冲上前，却被两个壮汉架住。

裘德考慢悠悠地走下台阶："吴三省，或者说...张三省？老九门和张家联手，真是令人感动。"他一把扯下吴三省脖子上的青铜铃铛，"张家的信物。看来传言是真的——吴老狗的小儿子其实是张家的种。"

吴三省冷笑："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裘德考转向胡沁，"比如，胡小姐的血能激活青铜树。再比如..."他突然掀开吴三省的衣领，露出颈后的麒麟纹身，"这个纹身会随着宿主情绪变化而变色。很有趣的生物技术，不是吗？"

胡沁这才注意到，吴三省的纹身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是有生命一般。

"你想要什么？"她直截了当地问。

裘德考推了推眼镜："很简单。你帮我激活青铜树，我就放你和你的朋友们离开。"

"别信他！"陈文锦突然喊道，"他根本不会——"

一个雇佣兵用枪托重重击打她的腹部，陈文锦痛得弯下腰。胡沁注意到她的眼神清明了许多，与之前被控制的状态完全不同。

"我答应你。"胡沁说，"但必须先放了陈文锦和吴三省。"

裘德考似乎考虑了一下，突然笑了："可以放一个。你选。"

胡沁和吴三省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他们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放陈文锦。"两人异口同声。

裘德考似乎被这种默契逗乐了："感人。"他示意手下松开陈文锦，"走吧，陈教授。给你的朋友们带个话——午时日食前，我要看到胡小姐在主墓室。否则..."他拍了拍腰间的引爆器，"整个海底墓会变成他们的海底坟墓。"

陈文锦踉跄着走向胡沁，趁机将一个硬物塞进她手心——是那把青铜钥匙！

"记住，"陈文锦低声说，"树怕火。"

雇佣兵将她推向出口。陈文锦最后看了胡沁一眼，眼神中满是歉意和决绝，然后消失在通道尽头。

"好了，该干活了。"裘德考示意手下押着胡沁和吴三省向前走，"带他们去主墓室。"

穿过几条曲折的甬道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圆形墓室中央，矗立着一棵两人高的青铜树！树枝蜿蜒扭曲，每片叶子都刻着细密的符文，树干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

胡沁倒吸一口冷气。即使经过千年海水侵蚀，青铜树依然散发着诡异的光泽，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完美，不是吗？"裘德考痴迷地抚摸着树干，"厍国最高杰作。只需正确的钥匙和血脉，就能控制方圆百里所有人的意识。"

他示意手下将胡沁带到树前的一个石台边。台面上有三个凹槽，形状分别对应青铜镜、青铜钥匙和小鼎。

"开始吧。"裘德考递给她青铜镜，"把它放进第一个槽。"

胡沁犹豫了一下，看向吴三省。他被两个雇佣兵按在墙边，眼神中满是警告。她微微点头，将青铜镜放入第一个凹槽。

"很好。"裘德考满意地说，"现在，钥匙。"

胡沁握紧陈文锦给她的钥匙："你先放了吴三省。"

"你以为自己在讨价还价？"裘德考冷笑，"给我钥匙，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一个雇佣兵立刻将枪口抵在吴三省太阳穴上。胡沁咬牙，只得将钥匙放入第二个凹槽。

"最后一步。"裘德考拿出一把匕首，"你的血，滴在树根上。"

胡沁接过匕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青铜树似乎在发出某种频率的震动，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吴三省对她做了个微妙的手势——右手三指弯曲，这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信号！

"快点！"裘德考不耐烦地催促。

胡沁假装不小心割破了手指，血珠滴在树根上。刹那间，整棵青铜树发出嗡鸣，树干上的孔洞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怎么回事？"裘德考大惊，"这不是应该..."

"现在！"吴三省突然暴起，一肘击倒身后的雇佣兵，夺过步枪扫射！

混乱中，胡沁迅速咬破舌下的胶囊。一股辛辣的液体流入喉咙，她顿时感到肺部充满氧气，连心跳都变缓了。她抓起石台上的青铜钥匙，冲向吴三省。

"走！"吴三省拽着她向侧门跑去，同时对着无线电大喊："连环！引爆东侧通道！"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整个墓室开始摇晃。裘德考的人被震得东倒西歪，但裘德考本人却异常冷静。他按下手中的引爆器，主墓室入口瞬间被落石封死！

"你以为我没料到吗？"裘德考冷笑，"现在谁也出不去了。"

吴三省将胡沁护在身后："你到底想要什么？青铜树已经激活了。"

"激活？"裘德考大笑，"还差最后一步——祭祀。"他突然举枪瞄准胡沁，"厍国祭祀需要王室血脉的死亡。"

枪声响起，吴三省却更快地推开胡沁，自己肩部中弹。他踉跄着靠在青铜树上，血迹沾染了树干。奇怪的是，那些血迹竟然被青铜树吸收了！

"有趣。"裘德考眯起眼，"张家的血也有反应？"

胡沁趁机拔出腰间的淬毒匕首，猛地掷向裘德考！匕首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裘德考痛呼一声，随即脸色大变——被划伤处开始迅速变黑！

"你...下毒？"裘德考踉跄后退。

"张家的礼物。"胡沁冷声道。

趁着裘德考分神，吴三省拉起胡沁："去穹顶！"

两人冲向墓室侧面的螺旋阶梯。裘德考的手下想追赶，却被突然崩塌的天花板拦住。整个海底墓开始剧烈震动，海水从裂缝中喷涌而入。

"日食开始了！"胡沁喊道，"墓室结构正在崩溃！"

他们爬上穹顶平台，果然看到顶部有三个精心设计的孔洞。日食的阳光透过孔洞，在地面形成三个光斑。

"三钥启鼎！"胡沁立刻将青铜镜、钥匙和小鼎分别放在三个光斑处。

奇迹发生了——三件器物开始发光，光线汇聚到中央的青铜树上。树干上的符文逐一亮起，但随即开始崩裂！

"它在自毁！"吴三省拉着胡沁后退，"我们得离开这里！"

"怎么走？"胡沁环顾四周，入口已被封死，海水已经漫到膝盖。

吴三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型引爆器："解连环在东南角装了炸药，可以炸出一条通道，但..."

"但什么？"

"爆炸会加速墓室坍塌。必须有人留下来确保炸点准确。"吴三省的眼神变得决绝。

胡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我们一起走！"

"来不及争论了。"吴三省将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她手里，"去找解连环，他会告诉你一切。"

胡沁还想说什么，突然感到后颈一痛——吴三省用一个巧妙的穴位按压让她暂时麻痹了！她无力地倒在他怀中，意识开始模糊。

"对不起。"吴三省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次换我骗你了。"

他将一个氧气面罩扣在胡沁脸上，然后抱起她来到东南角，那里已经有个小型逃生舱等着。胡沁被放入舱内，透过玻璃罩，她看到吴三省最后对她笑了笑，那个痞气的、让她一见倾心的笑容。

"活下去。"他做了个口型，按下启动钮。

逃生舱顺着预设水道急速滑出。最后一刻，胡沁看到吴三省转身走向青铜树，引爆器在他手中闪烁。裘德考不知何时出现在平台上，两人在崩塌的墓室中扭打在一起...

然后是一道刺目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逃生舱在海水中飞速穿行。胡沁的眼泪与海水混在一起，手中紧握着吴三省给她的纸条。当逃生舱最终浮上海面时，远处传来第二声巨响——整个海面隆起一个巨大的水泡，然后归于平静。

西沙海底墓，连同其中的所有秘密，永远沉入了深渊。

"吴三省..."胡沁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却只有海风回应。

日落时分，搜救队找到了漂浮的逃生舱。解连环将胡沁拉上船时，她像个木偶般毫无反应，手中紧攥着那张被海水浸湿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等我回来，就像你答应我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