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镇档案馆是一栋灰扑扑的三层小楼,外墙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
苏婉站在铁栅栏外,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胸前的铜钱。清晨与汪灿分别时,他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说中午会来旅馆接她一同前往档案馆。但那条神秘短信明确要求她独自前往。
"十二点整..."苏婉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分钟。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档案馆的铁门。
门厅空无一人,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吱呀摇晃。空气中弥漫着纸张霉变和灰尘的气味。苏婉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某个巨大生物的喉管上。
三楼比下面更加破败。走廊尽头有一扇黑色的门,上面用白漆写着"特藏室"三个字,漆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
苏婉的手刚碰到门把手,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找什么?"
她猛地转身,一个佝偻着背的老管理员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怪异的光芒。
"我...我想查阅一些历史资料。"苏婉努力保持镇定,"关于十年前的一次考古调查。"
老管理员咧开嘴,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考古?你是说苏明华那队人?"
苏婉的心跳骤然加速——苏明华是她父亲的名字。
"你认识我父亲?"
"认识?"老人发出一声古怪的轻笑,"是我亲手整理的遗物。"
他转身走向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示意苏婉跟上。办公室里堆满了泛黄的档案盒,老人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木盒,递给她。
"按规定早该销毁的,"他压低声音,"但我总觉得有一天会有人来取。"
苏婉接过木盒,手指微微发抖。盒盖上刻着一个熟悉的符号——与她铜钱背面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们...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她轻声问。
老人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不是意外,对吧?"他凑近苏婉,呼吸里带着浓重的烟味,"那天晚上他们回来时带着一样东西,兴奋得不得了。第二天就...砰!"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什么都没剩下。"
苏婉的胃部一阵绞痛。官方说法是实验室事故,但从未有过详细说明。
"他们带回来的是什么?"
老人摇摇头:"我只知道和山里的那座古墓有关。"他指了指木盒,"东西给你了,快走吧。这地方...不安全。"
苏婉将木盒塞进背包,匆匆离开档案馆。踏出大门时,铜钱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胸口生疼。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三楼窗口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那不是老管理员。
苏婉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回到旅店。走廊上空无一人,310房间门缝下没有灯光。汪灿还没回来。
她反锁好309的门,拉上窗帘,才颤抖着打开木盒。
里面是一本皮质笔记本,封面已经有些发霉。翻开第一页,父亲熟悉的笔迹让苏婉眼眶发热:
"青铜门项目观察记录——绝密。汪氏家族守护的秘密可能颠覆人类认知..."
接下来的内容让苏婉屏住了呼吸。父亲详细记录了对一个名为"青铜门"的古代遗迹的调查,以及汪家如何世代守护这个秘密。笔记中提到铜钱是"钥匙",但具体开启什么却没有说明。
最令她震惊的是最后一页的记载:
"与042号监察者达成协议,他将协助我们取得青铜门内的样本。汪家不会允许这个秘密外泄,我们必须..."
记录在这里戛然而止。苏婉翻到背面,发现有一页被撕掉的痕迹。
042号监察者——汪灿耳后的纹身正是042。所以父亲认识汪灿?十年前?这不可能,汪灿看起来最多二十七八岁...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汪灿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的目光立刻锁定了苏婉手中的笔记本。
"你去了档案馆。"这不是疑问,而是冰冷的陈述。
苏婉下意识将笔记本护在胸前:"我收到了匿名短信..."
"愚蠢!"汪灿大步上前,一把夺过笔记本,"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死亡通知书!每一个接触过它的人都死了!"
"包括我父母?"苏婉站起来,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认识他们对吗?042号监察者?"
汪灿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冷静:"你不明白自己在玩火。"
"那就告诉我真相!"苏婉抓住他的手臂,"十年前你和我父亲有什么协议?青铜门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汪家要杀他们?"
汪灿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他甩开苏婉的手:"真相会害死你。"
"隐瞒已经害死了我父母!"苏婉几乎是喊出来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有权知道!"
两人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最终汪灿深吸一口气,将笔记本塞进自己的背包:"收拾东西,我们离开青岩镇。"
"不!"苏婉挡在门前,"把笔记本还给我!"
汪灿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他一把将苏婉拉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街对面站着两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正朝旅店方向张望。
"汪家执法队,"汪灿的声音紧绷如弦,"他们找到我们了。"
苏婉的血液瞬间变冷。汪灿迅速拉上窗帘,开始收拾两人的物品。
"从后门走,去镇东的旧货市场找赵无延,"他将一个小布袋塞给苏婉,"给他看这个,说是我让你去的。"
"赵无延是谁?"
"一个情报贩子,也是...老朋友。"汪灿的语气有些古怪,"他会帮你离开青岩镇。"
"那你呢?"
汪灿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按住苏婉的肩膀:"笔记本里的内容,不要相信全部。你父亲...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苏婉胸口。她想追问,但楼下已经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汪灿推开窗户,示意她爬出去。
"消防梯下去,别回头。"他的声音出奇地柔和,"记住,铜钱永远不要离身。"
苏婉爬出窗户时,最后看了汪灿一眼。阳光从侧面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一刻,他看起来既年轻又古老,仿佛一个活了太久的灵魂困在年轻人的身体里。
消防梯锈迹斑斑,每踩一步都发出危险的吱呀声。苏婉安全落地后,绕到旅店后方的小巷,心跳如擂鼓。
青岩镇的旧货市场是个迷宫般的棚户区,摊位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苏婉压低帽檐,在人群中穿行,寻找赵无延的摊位。
"青铜器鉴定,家传古董估价..."一块歪斜的木牌指引她来到一个狭小的摊位前。柜台后坐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瘦削的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疤痕,正用放大镜研究一块青铜碎片。
"赵先生?"苏婉低声问,"汪灿让我来的。"
男人的手顿了一下,缓缓抬头。他的眼睛小而锐利,像两枚黑色的钉子。
"哦?"他拖长声调,"那个叛徒还活着?"
苏婉心头一紧,但还是拿出汪灿给的小布袋。赵无延接过来,倒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枚青铜纽扣,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
赵无延的表情立刻变了:"进来。"他掀开摊位后的布帘,示意苏婉跟他进入后面的小屋。
小屋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得多,四面墙都是古董架,摆满了各式青铜器。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玻璃柜里的一件青铜面具,与汪家执法队戴的极为相似。
"坐。"赵无延指了指一张雕花木椅,自己则在一个青铜香炉里点燃了什么,淡淡的青烟升起,带着甜腻的气味。
"汪灿说你能帮我离开青岩镇。"苏婉没有坐下,保持着安全距离。
"当然,当然..."赵无延倒了两杯茶,推给她一杯,"不过首先,告诉我你知道了多少关于青铜门的事。"
铜钱突然变得滚烫,苏婉警觉起来:"不多。我父亲的研究笔记被汪灿拿走了。"
"啊,那本笔记..."赵无延啜了一口茶,"你父亲是个聪明人,可惜太相信汪家了。"
"什么意思?"
"他以为042号会帮他,却不知道监察者永远是汪家的狗。"赵无延冷笑道,"你父亲死前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苏婉的手指掐进掌心:"你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我当然知道。"赵无延突然凑近,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因为他们和我一样,发现了汪家长生的秘密。"
长生?苏婉想起铜钱上记载的"长生之兆"。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赵无延的茶杯没有动过,而给自己的那杯茶表面漂浮着一层银色粉末。
"茶要凉了。"赵无延微笑道,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苏婉假装拿起茶杯,突然将它打翻在地:"我父亲笔记里警告过不要接受任何人的饮食。"
赵无延的脸色瞬间阴沉:"聪明的女孩,和你父亲一样。"他慢慢站起身,"可惜聪明人总是死得早。"
他拍了拍手,两个彪形大汉从后门进来,堵住了出口。苏婉后退几步,撞上了古董架,几件青铜器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抓住她,"赵无延冷冷地说,"汪家会为完整的'钥匙'付大价钱。"
苏婉抓起最近的一件青铜器砸向其中一个打手,趁机冲向门口。但她刚拉开门,就被一股大力拽了回来。一只粗壮的手臂勒住她的脖子,铜钱从衣领滑出,在空气中荡出一道弧线。
"铜钱!"赵无延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给我!"
就在打手要扯下铜钱的瞬间,一道黑影从屋顶天窗跃下,精准地踢中打手的太阳穴。那人闷哼一声松开了苏婉。
汪灿。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战术服,手中短刀寒光凛冽。另一个打手扑上来,汪灿侧身避过,刀锋划过对方手腕,鲜血喷溅在古董架上。
"赵无延,"汪灿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警告过你别碰我的人。"
"你的人?"赵无延狞笑着退到角落,"汪岑知道你这么称呼'钥匙'吗?"
汪灿没有回答,而是闪电般出手,短刀抵上赵无延的咽喉:"出口在哪?"
"你以为你能逃多久?"赵无延丝毫不惧,"毒素已经开始侵蚀你的理智了吧,042?"
汪灿的刀尖向前送了半寸,一缕鲜血顺着赵无延的脖子流下:"出口。"
赵无延不情愿地指了指一面书架。汪灿拽过苏婉的手腕:"走。"
他们穿过书架后的暗道,进入一条地下通道。黑暗中,苏婉能感觉到汪灿的手异常冰冷,还在微微颤抖。
"赵无延说的毒素是什么?"她小声问。
"别说话,跟紧我。"汪灿的声音紧绷。
通道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汪灿推开它,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他们站在镇外的一片竹林里,远处山峦起伏。
汪灿突然踉跄了一下,扶住竹子剧烈咳嗽起来。苏婉这才注意到他的嘴角有血迹。
"你中毒了?"她惊恐地问。
汪灿用手背擦去血迹:"旧伤。我们得继续走。"
"去哪?"
"下一个线索。"汪灿从怀中取出那本笔记本,"你父亲提到了一个水下古墓。"
苏婉盯着他染血的嘴角,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他的真实年龄、他与父母的关系、他体内的毒素...但此刻,他是唯一站在她这边的人。
"为什么帮我?"她轻声问,"真的只是因为任务吗?"
汪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苏婉以为他会说出真相。但最终,他只是转身走向竹林深处:
"跟上,别掉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