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灿

黎明前的山林笼罩在浓雾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柔软的棉絮填满。

苏婉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小屋里的物品，不时回头看一眼仍在睡梦中的汪灿。三天来，他的枪伤恢复得惊人地快，但那种诡异的银色纹路每晚都会出现，折磨得他痛苦不堪。瓷瓶里的药丸只剩下四粒了。

"我们得回水库。"汪灿突然开口，声音因刚睡醒而沙哑。

苏婉吓了一跳，手中的水壶差点掉在地上："你疯了？汪家的人肯定还在那里守着。"

汪灿坐起身，黑发凌乱地散在额前，显得比平日年轻许多。他拉开衣领查看伤口——那里已经结了一层薄痂，恢复速度远超常人。

"水下古墓里还有东西，"他说，眼神专注，"壁画上隐藏着青铜门的位置。"

苏婉递给他一杯热水："就算知道位置又能怎样？你不是说靠近青铜门会死吗？"

"解药。"汪灿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冰凉触感让苏婉心头一颤，"瓷瓶里的药只能暂时缓解症状。要彻底清除毒素，需要门后的东西。"

苏婉沉默地啃着一块干粮。自从发现张教授与汪家的关系后，她对所有人的信任都动摇了——除了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尽管他仍然隐瞒着太多事情。

"我有个条件，"她最终说，"告诉我你和我父母真正的关系。"

汪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放下水杯："你父亲...苏明华是汪家外聘的研究员，负责解读青铜门相关文物。十年前，他发现汪家在用活人做实验，试图复制青铜门的力量。"

"什么实验？"

"长生实验。"汪灿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汪家相信青铜门能赐予永生，但代价是...变异。"

苏婉想起汪灿皮肤下那些银色纹路，胃部一阵绞痛："所以你也是...实验品？"

汪灿没有直接回答："你父母试图毁掉研究资料，带着关键证据逃跑。汪家派出执法队追杀，我...被命令协助他们。"

"但你帮了我父母？"

"我迟了一步。"汪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钱，"只来得及救下这个，和你父亲临终托付的青铜钥匙。"

苏婉胸口发闷。她一直以为父母死于意外，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残酷的真相。更没想到汪灿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死亡。

"你当时多大？"她轻声问。

汪灿的表情变得复杂："生理年龄...十七岁。"

"生理年龄？"

"时间不早了。"汪灿站起身，明显回避这个问题，"我们得趁雾未散前往水库。"

苏婉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只好跟着收拾行装。临走前，她注意到汪灿将剩下的四粒药丸小心地分成两份，一份藏进鞋底的暗格，一份放回瓷瓶交给她保管。

"以防万一。"他简短地解释。

雾气成了最好的掩护。他们沿着山间小路迂回前进，避开可能的巡逻。汪灿走在前面，步伐轻盈如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苏婉尽力跟上，却还是不免踩断几根枯枝，每次声响都让她心跳加速。

"嘘。"汪灿突然停下，抬手示意。

前方树林中传来脚步声和低语。汪灿拉着苏婉躲到一棵巨大的杉树后，两人紧贴着树干，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找不到就撤吧，那叛徒和女孩肯定跑远了。"一个粗犷的男声说。

"家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一个声音回应，"特别是042号，他体内的毒素样本太重要了。"

脚步声渐远，汪灿的身体却绷得更紧了。苏婉悄悄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变得异常锋利，嘴角抿成一条冷酷的线。

"毒素样本..."她无声地做口型。

汪灿摇头，示意继续前进。

正午时分，他们终于回到水库边缘。水面平静如镜，完全看不出几天前那场生死追逐的痕迹。

"这次我从东侧下水，"汪灿检查着简易潜水装备，"你留在岸上警戒。"

"不行！"苏婉抓住他的手腕，"你的伤还没好全，而且——"她顿了顿，"水下可能还有汪家的人。"

汪灿的眼神软化了一瞬："正因如此，才不能两个人都冒险。"

"那我去。"

"钥匙在我这里。"汪灿从领口拉出青铜钥匙，"只有我能打开暗格。"

苏婉哑口无言。最终他们达成妥协——苏婉在水库边缘的制高点放哨，如有异常就发出信号。汪灿则独自潜水探查。

看着汪灿无声地滑入水中，苏婉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爬到一块视野开阔的岩石上，警惕地扫视四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面平静得可怕。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汪灿的气瓶最多支撑四十分钟。苏婉的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岩石，节奏越来越快。

突然，远处水面泛起异常的波纹。苏婉立刻拿起望远镜——不是汪灿，而是一个黑衣人正浮出水面！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该死！"她暗骂一声，正准备发出警告信号，却看到那些黑衣人似乎拖着什么重物。当那东西完全浮出水面时，苏婉的血液瞬间凝固——

是汪灿！他毫无生气地漂浮着，一个黑衣人正将注射器扎进他的颈部。

苏婉几乎要冲出去，但理智硬生生拉住了她。单枪匹马对抗三个武装人员等于送死。她咬破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对方的动向。

黑衣人将汪灿拖上岸，用特制手铐锁住他的手腕，然后其中两人抬着他向树林走去，剩下一人留下收拾装备。

机会！苏婉悄悄绕到留守那人背后，从地上捡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

五分钟后，她穿着那人的潜水服，压低帽檐，快步追赶前面的队伍。幸好距离较远，加上她刻意模仿着那人的步态，前面的两人并未起疑。

"...直接带回基地？"其中一人问。

"嗯，家主急着要他的血样。"另一人回答，"据说042的变异程度是历代监察者中最高的。"

苏婉的心跳如鼓。汪灿被他们架在中间，头无力地垂着，脸色惨白如纸。她必须想办法救他，但眼下只能继续伪装，等待时机。

队伍来到林间一片空地，那里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就在他们准备将汪灿塞进后座时，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从他胸腔爆发。他睁开眼睛，瞳孔竟然是诡异的银灰色！

"小心！他醒了！"一个黑衣人大喊。

汪灿的动作快得不像人类。尽管双手被铐，他仍一记肘击正中左侧黑衣人的咽喉，同时飞起一脚将右侧那人踹飞数米。苏婉看呆了，这根本不是普通人的力量和速度！

"苏婉，跑！"汪灿突然看向她，厉声喝道。

两个黑衣人立刻反应过来，扑向"同伴"。苏婉仓促躲闪，帽子掉落，长发散开。

"是那个女孩！抓住她！"

汪灿挡在她面前，尽管双手被缚，仍摆出战斗姿态："拿药，跑！别回头！"

苏婉犹豫了一瞬，但理智告诉她现在硬拼毫无胜算。她转身冲进树林，身后传来打斗声和痛苦的闷哼。跑出几十米后，她躲进一处灌木丛，颤抖着取出瓷瓶——还剩四粒药丸，汪灿的一半生命。

她必须找人帮忙，但能信任谁？汪家势力庞大，普通警察肯定不行。思来想去，只剩下一个选择——张教授。

尽管汪灿说他是叛徒，但苏婉与张教授相处多年，实在难以相信他会冷血到参与谋杀自己最好的朋友。也许...他有什么苦衷？或者汪灿知道的不全？

下定决心，苏婉小心地向山外移动。她得先回到城市，再联系张教授。至于汪灿...她的胸口一阵刺痛。汪家的人需要他活着做研究，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个想法让她稍微好受些，却无法驱散心头笼罩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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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霓虹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像被打翻的颜料。

苏婉站在电话亭里，手指颤抖地拨通了张教授办公室的号码。三声忙音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张明远，哪位？"

"教授，是我...苏婉。"她压低声音，"我需要您的帮助。"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一下："小苏？天啊，你去哪了？学校说你请了长假，我担心死了！"

"我...遇到些麻烦。"苏婉斟酌着词句，"能见面谈吗？要隐蔽的地方。"

"当然，"张教授立刻说，"我在郊外有个安全屋，地址是..."

记下地址，苏婉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眼下别无选择。

安全屋是一栋不起眼的平房，隐藏在郊区树林边缘。苏婉绕了几圈确认没有埋伏后，才小心敲门。

张教授亲自开门。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但眼中的关切似乎真诚："小苏！快进来。"

屋内简朴但舒适，墙上挂满了考古地图和照片。苏婉注意到其中一张是张教授与她父亲的合影，两人年轻的笑容让她鼻头一酸。

"喝点热茶。"张教授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现在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苏婉捧着茶杯，斟酌着该透露多少："我在查父母死亡的真相...发现可能与汪家有关。"

张教授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汪家？你怎么会招惹他们？"

"您知道汪家？"苏婉紧盯着他的眼睛。

"当然，他们资助过不少考古项目..."张教授避开她的视线，"小苏，这事很危险。你父母就是..."

"就是被汪家害死的，对吗？"苏婉直接挑明，"因为他们发现了青铜门的秘密？"

张教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谁告诉你这些的？"

"042号监察者。"苏婉决定赌一把，"他现在被汪家抓走了，我得救他。"

茶杯从张教授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042...他还活着？"

这个反应让苏婉心头一紧："您认识他？"

张教授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小苏，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042号不是普通人，他是汪家最成功的...产品。"

"产品？"苏婉想起汪灿超乎常人的速度和力量，以及那些银色纹路。

"长生实验的产物。"张教授的声音变得异常沉重，"你父亲发现真相后，试图毁掉所有研究资料。汪家不能容忍，所以..."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婉的胸口发闷："那您呢？您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张教授的眼神闪烁："我...被迫合作。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他突然抓住苏婉的手，"但现在你有机会结束这一切！042号体内的变异毒素是研究关键，如果能救出他，我们就能找到对抗汪家的武器！"

苏婉抽回手，心中警铃大作。张教授眼中的狂热让她想起那些为学术走火入魔的学者。

"我们得制定计划，"她假装同意，"汪家基地在哪里？"

"这个不急。"张教授走向书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首先，我需要你的一点血样。"

"为什么？"苏婉警觉地后退。

"验证一个猜想。"张教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排医用针管，"你父母在你体内植入了某种...保护机制。我需要确认它是否还在生效。"

苏婉的背抵上了墙壁。张教授的眼神变得陌生而狂热，步步逼近。就在他伸手要抓苏婉的瞬间，窗户突然爆裂，一个黑影闪电般窜入——

是汪灿！他浑身是血，双眼泛着不自然的银光，双手仍被特制手铐锁着，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速度。一记手刀精准劈在张教授后颈，后者软绵绵地倒下。

"汪灿！"苏婉又惊又喜，"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汪灿的声音异常嘶哑，"这是个陷阱。张明远已经通知了汪家。"

果然，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汪灿用牙齿从张教授口袋中掏出钥匙，解开了手铐，然后拉起苏婉的手："走！"

他们从后门冲出，没入漆黑的树林。身后，数辆车灯划破夜色，犬吠声和人声交织成恐怖的追捕网。

"你的眼睛..."奔跑中，苏婉惊恐地发现汪灿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银灰色，皮肤下的血管也泛着诡异的光泽。

"毒素发作。"汪灿呼吸粗重，"没时间吃药了。"

"我有！"苏婉掏出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塞进他嘴里。

汪灿吞下药丸，但症状似乎没有立刻缓解。他的步伐开始不稳，最终靠在一棵树干上喘息。

"不行...跑不动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你得自己走..."

"不！"苏婉坚决地架起他的手臂，"我不会丢下你！"

汪灿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苏婉...如果我完全变异...杀了我..."

"别说傻话！"苏婉的泪水夺眶而出，"坚持住，前面有座废弃工厂，我们可以躲在那里！"

她半拖半抱地带着汪灿前进，每一步都像在与死神赛跑。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手电光已经能照到他们周围的树木。

就在绝望之际，一辆摩托车突然从侧方冲出，停在两人面前。骑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孔。

"上车！"他简短地说，"吴三省派我来接应。"

汪灿微弱地点点头，用尽最后力气将苏婉推上车，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摩托车咆哮着冲入更深的黑暗，将追兵远远甩在身后。

苏婉紧紧抱住汪灿的腰，感受着他异常高的体温和剧烈的心跳。他口中的吴三省是谁？这个突然出现的救星可信吗？更重要的是，汪灿所说的"完全变异"是什么意思？

夜风呼啸而过，带着未知的答案和更多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