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血。
苏婉盯着掌心那抹诡异的液体，在晨光中闪烁着金属光泽。这已经是今早第三次咳血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多。她迅速用纸巾擦干净，不想让小三发现异常。
"苏小姐？"门外传来小三的敲门声，"早饭好了。"
"马上来！"苏婉强忍胸口的灼痛回应道。
这个小山村位于两省交界处的深山中，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几乎与世隔绝。小三带她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汪灿仍杳无音信。
简陋的厨房里，小三正在煮粥。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相普通但眼神锐利，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受过特殊训练。
"有消息吗？"苏婉坐下来，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小三摇摇头："吴老板说汪家封锁了所有进出山的路，还在挨家挨户搜查。"他盛了一碗粥推给苏婉，"不过这里很安全，村里人都是自己人。"
苏婉小口喝着粥，食不知味。自从那晚分离后，她每晚都梦见汪灿被那些所谓的"猎犬"撕成碎片。更糟的是，胸口的胎记越来越烫，像是有人在那里埋了一块烧红的炭。
"今天我得去趟镇上。"小三收拾着碗筷，"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能借我手机吗？"苏婉问，"我想再试试联系吴三省。"
小三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手机递给她："只能打三分钟，会被追踪。"
苏婉拨通了记忆中的号码。几声忙音后，一个沙哑的声音接起来："喂？"
"吴老板，是我，苏婉。"她压低声音，"有汪灿的消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他活着。"
苏婉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在哪？伤得重吗？"
"昨晚联系过我，说在张家界一带。"吴三省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好，"伤得不轻，但死不了...听着，他让我转告你，'银月当空，门开一线'，记得吗？"
苏婉皱眉："他到底什么意思？"
"张家界...古楼..."电话突然中断，只剩下忙音。
小三立刻拿回手机，卸下电池："太危险了，不能再打。"
"张家界古楼？"苏婉喃喃自语，"那是什么地方？"
小三的表情突然变得警惕："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老九门的张家...张起灵的老家。"小三压低声音，"据说那里有座古楼，藏着关于青铜门的终极秘密。"
张起灵？这个名字苏婉在父亲的笔记中见过，但只有零星记载，似乎是某个神秘家族的族长。她正想追问，胸口突然一阵剧痛，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她猛地站起来，冲向厕所，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这次的血量更多了，银红色液体溅在洗手池里，触目惊心。苏婉迅速开水龙头冲掉证据，却从镜中看到自己惨白的脸色和嘴角残留的血迹。
"苏小姐？"小三在外面敲门，"你还好吗？"
"没事！"苏婉赶紧擦干净脸，"只是...有点反胃。"
她回到厨房时，小三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我天黑前回来。记住，别出门，别接任何人的电话。"
苏婉点点头，等小三离开后，立刻翻出他留下的地图。张家界...在哪里？她在地图上寻找，终于在湖南省西北部找到了这个地名。从他们现在的位置过去，至少要两天车程。
汪灿为什么要去那里？"银月当空，门开一线"又是什么意思？
窗外阳光明媚，几个村妇在晒谷场上聊天，孩子们追逐打闹，一切看起来那么平静。苏婉却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着墙坐下。她的视线模糊了一瞬，等恢复时，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银色。
"不..."她颤抖着抚摸手指，触感正常，但颜色确实变了，就像...就像汪灿发作时的样子。
难道她体内的毒素也开始发作了？但什么时候感染的？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除非这毒素不是后来感染的，而是与生俱来的。父母在她出生时就植入了什么，就像汪灿说的，她是"钥匙"本身。
这个想法让苏婉浑身发冷。她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从衣领里拉出铜钱和青铜钥匙。阳光下，两件古物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热。
"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她对着空气质问已故的父母。
没有回答，只有胸口的疼痛持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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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小三还没回来。苏婉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的山峦被夕阳染成血色。村里的老人说今晚会有月食，是"天狗食月"的不祥之兆。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婉警觉地回头，却看到最意想不到的人——
汪灿。
他站在院门口，浑身是伤，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确实活着。月光下，他的眼睛闪烁着银光，直直地盯着苏婉。
"汪灿！"苏婉冲过去，却在最后一刻刹住脚步，生怕碰到他的伤口，"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气味。"汪灿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身上有...铜钱的味道。"
近距离看，他的状况比第一眼看到的还要糟。左臂不自然地垂着，可能是骨折；右腿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只用布条草草包扎；最触目惊心的是脖子上的咬痕，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
"'猎犬'？"苏婉轻轻触碰那些咬痕。
汪灿点点头，突然踉跄了一下。苏婉赶紧扶住他，感受到他异常高的体温和轻微的颤抖。
"进屋，你需要治疗。"
她支撑着汪灿进入卧室，帮他躺下。解开衣服后，更多的伤口显露出来，有些已经感染化脓。苏婉拿出小三留下的医疗箱，开始清洗伤口。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她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问。
"杀了两个...第三个跑了。"汪灿因酒精的刺激而皱眉，"他们...有我的血样，能追踪我。"
"那这里不安全了！"
"暂时...安全。"汪灿艰难地呼吸着，"我绕了很远...甩掉追踪。"
苏婉注意到他的皮肤下银色纹路比上次见时更多了，几乎覆盖了整个胸膛。最可怕的是心脏位置——那里的皮肤已经完全银化，像是一块金属嵌在肉体中。
"你需要解药。"她声音发抖，"吴三省说张家界古楼..."
汪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别去...陷阱。"
"但他说那里有青铜门的秘密，可能有解药！"
"青铜门...只会带来死亡。"汪灿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答应我...别去。"
苏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为他包扎。汪灿的意识开始模糊，高烧让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几次，他用苏婉听不懂的语言说着梦话，声音中充满恐惧。
夜深了，月食开始，银盘般的月亮逐渐被阴影吞噬。苏婉守在床边，用湿毛巾为汪灿降温。突然，他猛地坐起来，双眼圆睁，瞳孔完全变成了银色。
"门开了！"他惊恐地喊道，"他们来了...快跑！"
"汪灿，没事的，这里很安全。"苏婉试图安抚他。
汪灿却仿佛听不见，力气大得惊人地推开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不能让他们拿到钥匙...不能..."
他踉跄着走了几步，然后轰然倒地。苏婉赶紧扶他回到床上，发现他的体温更高了，皮肤下的银光几乎透体而出。
"药...我需要药..."汪灿在昏迷中喃喃自语。
苏婉翻遍医疗箱，只找到普通的抗生素和止痛药。她给汪灿喂了两片，却不知对"毒素"是否有用。
窗外，月亮完全被阴影吞没，村庄陷入诡异的黑暗中。苏婉点燃油灯，守在汪灿身边，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重新露出脸来，汪灿的状况似乎也稳定了一些。
他微微睁开眼睛，这次眼神清明了许多："苏婉..."
"我在这里。"她立刻握住他的手。
"听我说...时间不多了。"汪灿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汪岑...不只是想要青铜门...他想要你。"
"为什么？"
"你体内的'钥匙'...能完全开启门的力量。"汪灿艰难地解释，"十年前...你父母发现真相...试图毁掉研究...但已经太迟了。"
苏婉的心跳加速："什么真相？"
"青铜门...不是给予长生..."汪灿的呼吸变得急促，"是吞噬...它吞噬靠近的人...获取力量..."
这个信息如同一桶冰水浇在苏婉头上："那我父母..."
"被吞噬了...就像我的父母..."汪灿的眼神变得异常痛苦，"门需要特定血脉...才能完全开启...苏家...汪家...张家的血脉..."
苏婉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汪岑需要我？因为我的血脉？"
汪灿点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银色液体。苏婉赶紧扶起他，帮他擦干净。
"还有多久？"她轻声问，"你体内的毒素...还有多久会..."
"月圆之夜...三天后..."汪灿苦笑，"讽刺的是...那晚也是青铜门力量最强的时候...汪岑一定会..."
他没有说完，但苏婉明白了——汪岑会在那天动手，无论是要抓她还是要杀汪灿。
"我们去张家界。"她突然决定，"如果那里真有解药..."
"太危险了！"汪灿挣扎着坐起来，"而且...我的时间不够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死？"苏婉的声音因激动而提高，"我做不到！"
汪灿沉默地看着她，月光下的眼神异常复杂。最终，他轻声说："给我看看你的手。"
苏婉一愣，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什么？"
"你也在变异...对吗？"汪灿的声音出奇地温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婉知道瞒不住了，慢慢伸出手。在月光下，她的指尖确实泛着淡淡的银色，和她咳出的血一样。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声音发抖，"是在你离开后开始的..."
汪灿的表情变得异常痛苦："你父母...在你出生时...植入了门的力量...作为保护..."
"保护？"
"门不会吞噬'钥匙'...但代价是...缓慢转化..."汪灿艰难地解释，"我以为...时间还很多..."
苏婉这才明白为什么汪灿总是欲言又止，为什么对她的胎记和铜钱如此关注。他早就知道她会走上和父母相同的路。
"我还有多久？"她直接问道。
汪灿的眼神闪烁："不确定...可能几个月...可能几年..."
"你说谎。"苏婉苦笑，"和我父母一样，对吗？从发作到死亡...只有几周时间。"
汪灿没有否认，只是低下头，银色的泪水划过脸颊——那真的是银色的，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苏婉突然觉得一切都很荒谬。她本该是个普通的考古学者，过着平静的生活。现在却在这里，和一个实际年龄五十多岁却看起来像二十七八的男人讨论怎么延缓变成非人之物的速度。
不知为何，她笑了起来，一开始是轻笑，然后变成无法控制的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
汪灿担忧地看着她："苏婉..."
"对不起，只是..."她擦掉眼泪，"这一切太疯狂了，不是吗？青铜门、长生实验、银血...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我们现在的关系。"
汪灿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定义不重要。"
他的手指冰凉，却让苏婉的脸颊发烫。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流动。苏婉不记得是谁先靠近的，下一秒，他们的唇贴在了一起。
这个吻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绝望的热度。汪灿的唇比她想象的柔软，带着淡淡的金属味。苏婉能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仿佛在极力克制什么。
当他们分开时，月亮已经完全出来了，银光洒满小屋。汪灿的银灰色瞳孔在月光下几乎透明，映出苏婉泛着银光的指尖。
"无论还剩多少时间..."苏婉轻声说，"我不想浪费在躲藏上。"
汪灿深深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明天...我们去张家界。"
他们相拥而眠，在月光的见证下，交换了更多轻柔的吻和无声的承诺。苏婉将头靠在汪灿的胸膛上，听着他缓慢而有力的心跳，暂时忘记了死亡的阴影。
窗外，一只夜鸟发出凄厉的叫声，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但在这个夜晚，他们只想紧紧抓住彼此，仿佛这样就能抵挡所有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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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小三终于回来了，带着补给和消息。
"汪家悬赏抓你们，"他紧张地报告，"每个路口都有检查站。"然后他看到了汪灿，明显松了口气，"你活着。"
"勉强。"汪灿已经能站起来走动了，恢复速度快得惊人，"我们需要去张家界。"
小三的脸色变了："为什么？"
"解药。"苏婉简单解释，"吴三省说那里可能有帮助。"
小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我可以安排车，但只能送到外围。张家古楼...不是普通人能进的地方。"
"我们有这个。"苏婉展示铜钱和青铜钥匙。
小三的表情更加复杂了，但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去准备行程。
趁他不在，汪灿检查了两人所剩无几的装备：一把短刀、两把手枪（子弹不多）、铜钱、青铜钥匙、吴三省给的地图和少量药品。
"不够。"他皱眉，"至少需要更多银弹。"
"银弹？"
"对付'猎犬'唯一有效的东西。"汪灿解释道，"普通子弹只能暂时阻止他们。"
苏婉想起汪灿脖子上的咬痕，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到底是什么？"
"初代实验体...介于人和非人之间。"汪灿的声音低沉，"没有理智，只有猎杀本能。"
正当他们讨论路线时，苏婉的胸口突然一阵剧痛，她转身咳嗽起来，这次是纯银色的血液。她迅速擦干净，但汪灿已经注意到了。
"越来越频繁了？"他轻声问。
苏婉点点头，不想多说。她看到汪灿眼中的痛苦和内疚，知道他在责怪自己没能保护她。
中午时分，三人简单吃了饭，准备出发。小三弄来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车窗贴着深色膜。
"路上别开窗，别停车。"他叮嘱道，"至少八小时车程。"
苏婉和汪灿坐在后排，尽量不引人注目。车子驶出村庄，上了坑坑洼洼的县道。每次颠簸都让汪灿的伤口疼痛，但他一声不吭，只是握紧苏婉的手。
开了约两小时，小三突然紧张起来："前面有检查站。"
苏婉从窗帘缝隙看去，果然远处有路障和穿制服的人。更可怕的是，路边站着三个穿黑衣的高大男子，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他们不似常人的气场。
"'猎犬'..."汪灿的身体绷紧了，"他们闻到我了。"
"后备箱有备用方案。"小三低声说，"必要时用。"
车子缓缓接近检查站。一个警察示意停车，小三降下车窗，露出憨厚的笑容："警官好，带表弟表妹去张家界看病。"
警察用手电照了照后排。苏婉低着头假装虚弱地靠在汪灿肩上，汪灿则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身份证。"警察例行公事地说。
小三递上准备好的假证件。警察检查时，那三个黑衣人突然向车子走来，鼻子不停抽动，像是嗅到了什么。
"麻烦了..."汪灿的声音几不可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冲天火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加油站爆炸了！"有人大喊。
警察匆忙归还证件："快走快走！别堵着路！"
小三立刻踩下油门，车子冲过检查站。后视镜里，苏婉看到那三个"猎犬"仍盯着他们的方向，但没有追上来。
"运气真好。"小三松了口气。
汪灿却皱眉："不是运气...有人帮我们。"
"吴三省？"
"也许。"汪灿的表情依然凝重，"但时间不多了。他们很快会追上来。"
车子加速驶向张家界，而苏婉的胸口，胎记变得越来越烫，仿佛在呼应着远方某种无形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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