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界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水墨画中的意境。
苏婉站在小旅馆的窗前，望着远处被云雾笼罩的山峰。小三说那就是张家古楼所在的方向，但普通人根本找不到入口，更别说进去了。
床上，汪灿仍在沉睡。昨晚他的体温再次升高，说了整夜的胡话，大部分是苏婉听不懂的语言，只有反复出现的"青铜门"和"不要打开"清晰可辨。
苏婉轻轻抚摸他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一些。在睡梦中，汪灿的眉头紧锁，银灰色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经历什么可怕的梦境。他的皮肤下，那些银色纹路比昨天又蔓延了一些，现在已经覆盖了整个左胸和半边脖颈。
桌上放着小三今早带来的报纸，头版赫然印着汪岑的照片，标题是《汪氏集团董事长宣布重大考古发现》。文章含糊其辞地提到"长生之谜的突破"和"千年等待终结"，但苏婉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汪岑在为青铜门仪式造势。
报纸最下方有一行小字："特别展览：苏明华夫妇考古成果首度公开，明日汪氏博物馆开幕。"
这明显是个陷阱，但苏婉的心脏仍然为父母的名字而紧缩。她从未见过父母的任何遗物，官方说法是事故现场什么都没留下。
"在看什么？"汪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沙哑而疲惫。
苏婉迅速折起报纸："没什么，本地新闻。"她转身递给他一杯水，"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汪灿尝试坐起来，肌肉绷紧时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他接过水杯，目光却落在苏婉故意遮挡的报纸上，"给我看看。"
"只是些无聊的——"
"苏婉。"汪灿直接叫她的名字，声音里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苏婉叹了口气，递过报纸。汪灿快速浏览内容，表情越来越阴沉。
"陷阱。"他简短评价，"他想引你出去。"
"我知道。"苏婉坐在床边，"但我父母的遗物..."
"不可能在那里。"汪灿放下报纸，"当年事故现场确实什么都没留下，因为..."他顿了顿，"青铜门吞噬了一切。"
苏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铜钱："汪灿，如果我真的是'钥匙'，那青铜门对我会有怎样的影响？"
汪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确定。理论上'钥匙'不会被吞噬，但..."
"但什么？"
"转化过程可能加速。"汪灿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最终变成...非人之物。"
苏婉想起自己越来越频繁的咳血和逐渐银化的指尖。她没告诉汪灿的是，今早洗漱时，她发现自己的虹膜边缘也开始出现细微的银线，就像汪灿的眼睛一样。
"那我们更得去张家古楼了。"她站起身，"小三说中午带路。"
汪灿抓住她的手腕："太危险了。你的状况..."
"不比你更糟。"苏婉勉强笑了笑，"再说，我们不是有铜钱和钥匙吗？"
汪灿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小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快开门！出事了！"
苏婉拉开门，小三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汪家的人找到我们了！刚收到消息，三只'猎犬'朝这个方向来了！"
汪灿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尽管动作因伤痛而略显迟缓："距离？"
"不到五公里。"小三从背包里掏出两把手枪和几个弹夹，"这些是银弹，可能挡一阵。车在后门，我们得立刻走。"
苏婉迅速收拾所剩无几的行李，主要是药物和那几件关键物品：铜钱、青铜钥匙、父亲笔记的残页。当她转身时，发现汪灿正在检查手枪，动作娴熟得令人心惊。
"你和小三先走。"他突然说，"我断后。"
"不行！"苏婉和小三异口同声地反对。
"听着，"汪灿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猎犬'是冲我来的。只要我现身，他们会优先追我，给你们争取时间去张家古楼。"
"然后呢？"苏婉声音发抖，"你被他们撕成碎片？"
汪灿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容："没那么容易死，记得吗？"
"我不同意！"苏婉抓住他的手臂，"我们说好不分开的！"
汪灿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他伸手抚摸苏婉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开始泛银的皮肤："有时候分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小三在一旁焦急地看着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汪灿突然将苏婉拉入怀中，给了她一个短暂却炽热的吻。当他松开时，眼中闪烁着决绝的银光："张家古楼，'银月当空，门开一线'。记住这句话。"
说完，他推开苏婉，抓起手枪冲出门外，速度快得苏婉来不及阻拦。
"汪灿！"她想要追上去，却被小三拦住。
"别让他的牺牲白费！"小三拽着她向后门跑去，"我们得抓紧时间！"
苏婉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但她强迫自己跟上小三的脚步。后门停着一辆摩托车，小三发动引擎，苏婉跳上后座。车子呼啸着冲上山路，将小旅馆远远甩在身后。
开了不到十分钟，远处传来几声枪响，接着是野兽般的嚎叫。苏婉的心揪成一团，但她不敢回头，只能紧紧抱住小三的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摩托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周围的植被越来越茂密。小三似乎对这条路很熟悉，即使在没有明显路径的地方也能找到方向。
"你和汪灿认识多久了？"苏婉突然问，声音在风中几乎听不见。
小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几年吧。吴老板介绍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真的五十多岁了吗？"
这次小三没有立即回答。摩托车拐过一个急弯，前方出现了一座隐藏在云雾中的古老建筑轮廓——那应该就是张家古楼。
"042号监察者，"小三最终开口，"汪家最成功的实验品，也是最大的失败。"
"什么意思？"
"他本应是个没有感情的武器，却爱上了监视对象。"小三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两次。"
苏婉心头一震："两次？"
"你母亲是第一个。"
这个信息如同一记重锤击中苏婉的胸口。汪灿爱过她母亲？这解释了为什么他对苏家如此执着，为什么一次次救她...
"我母亲知道吗？"
小三摇摇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和你父亲发现了青铜门的真相后，是汪灿帮助他们逃跑的。虽然...最终没能成功。"
苏婉的思绪一片混乱。她一直以为汪灿只是父母的同事或朋友，没想到关系如此复杂。更让她心痛的是，汪灿眼睁睁看着爱的人死去，现在又要经历一次...
摩托车突然急刹，停在一条狭窄的山路尽头。前方已无路可走，只有陡峭的悬崖和缭绕的云雾。
"到了。"小三熄火下车，"张家古楼就在下面。"
苏婉疑惑地看着四周："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小三神秘地笑了笑，从背包里取出一卷绳索，熟练地系在一棵老松树上："跟我来。"
他引导苏婉来到悬崖边缘，指向云雾深处。当风吹散一部分雾气时，苏婉隐约看到崖壁上凸出的一个平台，上面似乎有建筑。
"怎么下去？"
"爬。"小三将绳索扔下去，"我先下，你跟着。"
看着小三敏捷地沿绳下降，苏婉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跟上，胸口突然一阵剧痛。她弯下腰，咳出一大口银色的血，溅在岩石上闪闪发光。
"苏小姐？"小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你还好吗？"
苏婉迅速擦掉血迹："马上来！"
她强忍疼痛，抓住绳索开始下降。崖壁湿滑，好几次她差点失手，但最终还是安全到达平台。小三已经在那里等她，面前是一扇古老的石门，上面刻满了奇特的符文。
"这就是张家古楼的入口？"苏婉惊讶地问。她想象中的古楼应该是高大的建筑，而不是嵌在山壁中的石门。
"只是入口。"小三检查着石门上的纹路，"真正的古楼在山体内部。据说张家人世代守护着青铜门的秘密。"
他拿出青铜钥匙——苏婉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拿走的——插入石门中央的一个凹槽。钥匙完美契合，但门纹丝不动。
"还需要什么？"小三皱眉。
苏婉上前，胸前的铜钱突然变得滚烫。她取下铜钱，发现它背面的纹路与石门上的某个图案完全一致。
"试试这个。"她将铜钱按在图案上。
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响起，石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潮湿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古老尘埃和某种草药的气味。
小三打开手电，光束照进黑暗："跟紧我，别碰任何东西。"
通道向下倾斜，墙壁上刻满了壁画，描绘着古人祭祀某种巨大门扉的场景。苏婉认出了与水下古墓中相似的图案——青铜门。
走了约十分钟，通道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中央是一个水池，水面平静如镜，反射着从顶部孔洞射入的月光——尽管现在明明是白天。
"这是..."
"张家的'镜厅'。"小三轻声解释，"据说能映照出真相。"
苏婉小心地靠近水池，低头看去——水面上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门上刻满了眼睛般的图案。门前站着两个人影，虽然模糊，但苏婉立刻认出了那是她的父母！
"妈妈！爸爸！"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触碰水面，影像却立刻消散了。
"时间不多了。"小三突然说，"月圆之夜就是明天，汪岑一定已经开始准备仪式了。"
苏婉直起身，环顾四周："解药在哪里？汪灿说这里可能有帮助他的方法。"
小三走到石室另一头，那里有一块凸起的石台，上面放着一个青铜匣子。他试图打开，但匣子纹丝不动。
"需要'钥匙'的血。"他看向苏婉，"你的血。"
苏婉毫不犹豫地走上前，用随身小刀划破手指。银红色的血滴落在匣子上，立刻被吸收。随着一阵机关转动的声响，匣盖缓缓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古老的羊皮纸，上面画着一幅复杂的地图，中央标注着一扇门。图下方有几行小字：
"门之载体，血脉相连。
银月当空，门开一线。
以命换命，方得解脱。"
苏婉的手开始颤抖："这是什么意思？"
小三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我...不确定。但吴老板可能知道。"
"联系他。"苏婉命令道，"现在。"
小三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卫星电话拨通了号码。简短交谈后，他挂断电话，表情更加凝重了。
"吴老板说...汪灿被抓了。汪家放出消息，明晚月圆之时将在老宅举行'净化仪式'。"
苏婉的血液瞬间变冷："他们要杀了他？"
"不全是。"小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们要利用他体内的毒素...激活青铜门。而你...是最后的'钥匙'。"
羊皮纸上的文字突然在苏婉脑海中清晰起来："以命换命"...难道这就是解救汪灿的方法？用她的生命换他的自由？
"我们得回去。"她坚定地说。
"不行！那正中汪岑下怀！"
"汪灿救过我多少次？"苏婉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不能丢下他！"
小三还想劝阻，苏婉却已经转身向通道走去。无奈之下，他只好跟上。
当他们回到崖顶时，天色已晚。摩托车还在原地，但油量不多了，勉强能支撑到山下的镇子。
"听着，"小三严肃地说，"即使要救汪灿，我们也需要计划。直接冲进去等于送死。"
苏婉点点头，但心中已有了决定。如果"以命换命"是唯一方法，她愿意付出这个代价。毕竟，汪灿已经为了她牺牲了太多。
他们在山下小镇找了个简陋的旅馆住下。小三出去打探消息，苏婉则趁机写了一封信，小心地折好放在枕头下。
夜深人静时，她悄悄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三，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旅馆前台的老头正在打瞌睡，她偷偷拿了钥匙，开走了小三的摩托车。
月光如水，照亮了通往汪家老宅的路。苏婉知道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看到月亮了，但心中却异常平静。如果她的生命能换来汪灿的自由，那这个交换值得。
父母留下的铜钱在胸前发烫，仿佛在无声地赞同她的选择。
汪家老宅的轮廓在远处显现，灯火通明，像是等待着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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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老宅的大厅被改造成了临时实验室，中央是一个透明隔离舱，汪灿被锁在里面，全身插满管子，银色的血液不断被抽出又注入。
汪岑站在舱外，满意地看着数据："完美的样本。你的变异程度远超历代042号。"
汪灿虚弱地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睛充满恨意："她会来的...但你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哦？"汪岑挑眉，"你确定吗？"他打了个响指，助手推来另一个隔离舱——里面赫然是苏婉的父母！两人都处于昏迷状态，皮肤上布满银色纹路。
"他们...还活着？"汪灿震惊地睁大眼睛。
"某种意义上，是的。"汪岑轻笑，"青铜门吞噬了他们的意识，但肉体还'活着'，作为门与现实的锚点。"
"你这个疯子..."
"不，我是天才。"汪岑靠近隔离舱，"十年前我就知道苏家的女孩是关键。她父母在她体内植入了门的力量，作为保护，却不知这正是我需要的'钥匙'。"
汪灿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故意放他们逃跑...就是为了让苏婉长大..."
"聪明。"汪岑赞许地点头，"现在，只等明天的月圆之夜了。门将完全开启，而我将获得永生的力量。"
就在这时，警报声突然响起。一个警卫冲进来："家主！那个女孩...她一个人来了！"
汪岑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看，我说什么来着？爱情总是让人愚蠢。"
汪灿疯狂地挣扎起来，嘶吼着苏婉的名字，但隔离舱的隔音效果极好，他的声音传不出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监控屏幕上，苏婉独自走进汪家大门，神情平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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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站在汪家大厅中央，四周是全副武装的警卫。汪岑从楼梯上缓缓走下，鼓掌欢迎："苏小姐，真是勇气可嘉。"
"放了汪灿。"她直接了当地说，"你要的是我。"
"聪明。"汪岑微笑，"不过在那之前，有些事你应该知道。"
他示意助手推来两个隔离舱。当苏婉看到里面的父母时，双腿几乎失去力量："爸...妈？"
"他们没死，只是...转化了。"汪岑轻描淡写地说，"就像你正在经历的那样。"
苏婉颤抖着走近隔离舱。里面的父母双眼紧闭，皮肤几乎完全银化，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们还"活着"。
"为什么...？"
"因为你体内的'钥匙'。"汪岑的声音突然变得狂热，"你父母发现青铜门需要特定血脉才能完全开启，就在你出生时植入了门的力量。他们以为这样能保护你，却不知这正是我需要的！"
苏婉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开始变异，为什么症状和汪灿如此相似——她从来就不是被感染，而是从一开始就携带着"门"的力量。
"月圆之夜，当青铜门力量最强时，你的血将完全开启它。"汪岑的眼睛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而我，将成为永生的主宰！"
苏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了汪灿，我就配合你。"
"成交。"汪岑出人意料地爽快，"反正他的价值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命令手下将汪灿带来。当隔离舱打开，虚弱的汪灿被拖出来时，苏婉几乎认不出他了——全身皮肤几乎完全银化，只有脸部还保留着人类特征，眼睛却变成了完全的银色，没有瞳孔。
"苏...婉..."他的声音嘶哑破碎，"为什么..."
苏婉想冲过去拥抱他，却被警卫拦住。她只能隔着距离对他微笑："这次换我救你。"
汪岑不耐烦地打断："时间到了。带她去准备室。"
苏婉被强行带走前，最后看了汪灿一眼，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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