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简宁在护士值班簿里发现一张字条:"小宁初中学费已缴。——退伍军人联谊会"。
她捏着字条站在窗前,雪花扑在玻璃上融化成泪痕般的轨迹。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女儿舞蹈班的费用,家里突然多出来的进口药,甚至阳台上那盆名贵兰花,都带着那个男人若有若无的气息。
"简护士长!"护士小李探头进来,"住院部三楼有个不肯登记的病人,说是您..."
简宁乘电梯上楼的三十秒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当她推开病房门时,只看见空荡荡的床铺和窗台上冒着热气的保温桶。桶盖下压着张照片:潘小宁在校园艺术节上拉小提琴,照片边缘露出半只粗糙的大手——那拇指上有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弹痕。
保温桶里是党参乌鸡汤,浮油被仔细撇去,正是小宁最喜欢的口味。简宁突然想起上周夜班回家,看见楼下梧桐树阴影里有个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
"王八蛋。"她对着空气骂道,眼泪却砸在鸡汤里。
千里之外的七星鲁王宫,潘子正被尸蟞群逼到墙角。吴邪的惊呼声从墓道另一端传来,他反手摸向腰间,却触到贴身口袋里小宁的照片。
"潘子!低头!"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擦着他头皮飞过,斩落一片黑压压的虫云。潘子趁机滚进耳室,后背撞上青铜棺的瞬间,怀里的铜钱突然发烫——那是简宁当年回赠的"乾隆通宝",穿了红线挂在他脖子上十八年。
尸蟞王振翅的嗡鸣近在咫尺,潘子绝望地摸到最后一枚照明弹。正要拉弦时,铜钱"铮"地一声挡住尸蟞王扑来的利齿,红线应声而断。
"简宁..."潘子捏住裂成两半的铜钱,照明弹的火光吞没了整个墓室。
苏醒时他躺在医院,吴三省阴着脸站在床边:"为了个破铜钱差点折在里头?"老人甩下一叠照片转身就走。潘子用缠满绷带的手翻开照片——全是小宁,校门口的,放学路上的,甚至去年住院时的。每张背面都标着日期,最近的拍摄于三天前。
最下面压着张泛黄的纸:小宁的高中录取通知书,长沙重点中学。
"三爷给的安家费。"吴邪小声解释,"他说...说你要是残了,总得给闺女留点..."
潘子把脸埋进枕头里,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2002年元旦,简宁终于堵到了那个"幽灵父亲"。她在小宁的家长会签到表上看到"潘卫国"三个字时,血液几乎倒流。礼堂后排的角落里,穿褪色军装的潘子正襟危坐,胸前别着"潘小宁家长"的胸牌,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铜钱碎片。
"你..."简宁刚开口,班主任突然宣布小宁获得奥赛一等奖。潘子"腾"地站起来鼓掌,撞翻了身后家长的咖啡。他手忙脚乱掏出手帕,却带出一把瑞士军刀和半包带血的绷带。
散会后,潘子在操场梧桐树下等来了女儿。小宁抱着奖状警惕地打量他:"您真是我爸爸的战友?"
"嗯。"潘子喉结滚动,"他...他让我看着你长大。"
"骗子。"简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宁,去帮老师整理奖杯。"
等女儿走远,她一把扯开潘子的衣领——锁骨下方新增了道蜈蚣般的缝合伤:"上周云顶天宫出事的是你们?"
潘子苦笑:"你居然看盗墓新闻?"
"我每天都在看社会版讣告!"简宁的拳头砸在他胸口,触到满手湿润才发现他伤口崩裂了。血渗透军装,在雪地上洇出刺目的红。
"这是最后一次。"潘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帮三爷找到张家古楼,我就..."
"就什么?开个小卖部?送女儿上大学?"简宁甩开他的手,"潘子,你身上早沾满尸毒了!"
暮色中,潘子望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从怀里摸出张火车票——长沙到广州的硬座,日期是三天后。吴三省答应他,这是最后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