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

2004年11月4日的张家古楼里，潘子背靠着石墙，血从腹部的贯穿伤汩汩涌出。他摸出手机，屏幕裂得像蜘蛛网，电量只剩5%。相册里最后一张照片是小宁的侧脸，少女在晨光中朗读课文，睫毛投下的阴影像蝴蝶翅膀。

"潘子！机关启动了！"吴邪的喊声从石缝外传来，伴随着齿轮转动的轰鸣。潘子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密洛陀已经封死了退路，只有他留在机关核心处当诱饵，吴邪才能从侧道逃生。

"小三爷！"他吐着血沫按下录音键，"帮我带句话..."

石墙移动的巨响吞没了后半句话。潘子用军刺撑起身子，看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佝偻的、破碎的，却依然保持着持枪的姿势。恍惚间他回到二十年前的老山前线，简宁的铜钱贴在心口发烫，指导员在硝烟中大喊："三班掩护！"

手机突然震动，简宁的短信跳出来："小宁戴上项链了。"

潘子咧嘴笑了，血顺着下巴滴在键盘上。他按下语音键，枪口顶住下颌："宁，下辈子...一定开小卖部..."

"砰！"

枪声在密闭的石室里震耳欲聋。吴邪在通道拐角处跪倒在地，怀里潘子塞给他的背包里，滑落出一本巴掌大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

"1998.9.1 小宁上小学，在校门口看了她十分钟，像简宁。"

"2002.3.8 简宁评上优秀护士，送花不敢署名。"

"2004.5.12 女儿十四岁生日，礼物提前送了，怕..."

最后一行墨迹未干："这次真他妈要食言了。"

三天后，简宁在太平间见到了潘子。遗体已经整理过，军装盖住了大部分伤口，只有右手还维持着扣扳机的姿势。法医小声解释："死者握枪太紧，只能..."

简宁突然掰开潘子僵硬的手指。掌心里，那枚裂成两半的铜钱被血粘在一起，正面"乾隆通宝"四个字清晰可见——这是当年她送给潘子的定情信物，红线早已褪色成浅粉。

吴邪红着眼眶递来一部染血的手机："潘子留给小宁的。"

视频里，满脸血污的潘子对着镜头微笑："闺女，听说你考上重点高中了...爸爸这辈子最骄傲的事..."画面剧烈晃动，传来岩石崩塌的巨响，"...就是有你这么棒的姑娘。"

简宁把铜钱放进潘子胸前的口袋，触到他心口处那个凸起的"宁"字纹身。墨水晕染的笔画里，藏着2001年他偷偷纹的日期——小宁的生日。

追悼会那天，长沙下了十年不遇的暴雨。小宁站在墓碑前，突然从衣领里掏出那枚铜钱项链："妈，其实我每天都戴着。"

雨水冲刷着新刻的碑文，简宁看见自己颤抖的倒影。她终于明白，潘子这辈子只对她撒过一个谎——每次说"这是最后一次"时，眼里的光都比上次更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