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

白袍男人的脸在幽蓝光线下显得异常年轻，皱纹很少，但眼睛却像沉积了千年的黑水。他缓步走下台阶，长袍下露出与青铜门上相同的七指纹饰靴子。

"把吴邪放在地上，侄子。他已经没用了。"他的声音带着古怪的韵律，每个字都像在我头骨里敲打。

我死死盯着他，费洛蒙感知不受控制地扫描着空气中的信息素——檀香、铜锈、还有某种我无法识别的冰冷气味。最强烈的是血缘的呼唤，我的DNA在尖叫着承认这个陌生人。

"你不是我叔叔。"我嘶哑地说，却感到背上的吴邪轻轻动了动手指——一个微弱的警告。

男人笑了，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段九爷那个叛徒没说完吧？我是你父亲的孪生兄弟，段琮。"他向前一步，青铜门的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诡异的轮廓，"你该叫我大伯。"

苏砚秋的手悄悄滑向腰间匕首，但段琮只是轻轻摇头："苏小姐，你父亲临终前说你会是个麻烦。"他弹了下手指，两名武装人员立刻用弩箭对准她，"别让我重蹈他的覆辙。"

"你杀了他。"苏砚秋的声音像淬了冰。

"我给了他永恒。"段琮转向青铜门，狂热的光芒在眼中跳动，"就像当年西王母赐予我们的祖先一样。你看到的只是门，真正的奇迹在里面——能将费洛蒙能力转化为长生因子的转化器。"

吴邪突然在我耳边用气音说了三个字："玉...琮...给..."

我假装调整背带，趁机将手伸进吴邪口袋，摸到了那个从内蒙古带出的古老玉琮。它在我掌心微微发热，仿佛有生命般脉动。

段琮没注意到我们的小动作，他正陶醉在自己的演讲中："两千年来，我们家族守护着这个秘密。直到二十年前，你父亲——我亲爱的弟弟——决定毁掉它。"他猛地转身，长袍翻飞，"他背叛了血脉！带着关键部件逃走了！"

青铜门发出的光越来越强，整个洞穴开始轻微震动。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砸在那些精密的现代设备上。段琮的部下不安地交换眼神，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但你，我亲爱的侄子，你是完美的容器。"段琮向我伸出手，掌心朝上，"你的基因经过特别强化，能承受门后的能量。有了你，我们终于可以完成转化仪式。"

我悄悄将玉琮塞给苏砚秋，她指尖一颤，立刻明白了什么，借着检查吴邪伤势的动作遮挡，迅速研究起那个小物件。

"如果我拒绝呢？"我故意提高声音吸引注意。

段琮的笑容消失了："那我就先杀他们，再把你绑在提取机上抽干每一滴血。反正只需要你的生物材料，不需要你配合。"

就在这时，吴邪突然从我背上暴起！他像一头负伤的狼扑向最近的两个弩手，尽管动作因伤痛而迟缓，但依然精准地折断了其中一人的手腕。混乱爆发的瞬间，苏砚秋将玉琮按在了控制台某个凹槽上——完美契合。

刺耳的警报声顿时响彻洞穴。

"不！"段琮脸色剧变，"你怎么会有密钥？！"

青铜门的光突然由蓝转红，机械运转的声音变得不稳定。苏砚秋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利用她父亲留下的笔记破解系统。"吴邪！东侧石壁！"她大喊。

吴邪一个翻滚躲过弩箭，从靴筒抽出匕首掷向远处某个装置。火花四溅中，洞穴东面一块看似天然的岩石突然滑开，露出后面狭小的通道。

"黎簇！"苏砚秋向我伸出手，"快走！"

我没动。费洛蒙感应像潮水般涌来，青铜门在呼唤我。无数记忆碎片冲刷着我的意识——我看到段琮和我父亲年轻时并肩站在门前；看到争吵和刀光；看到婴儿时期的我被注射某种液体；看到吴邪和张起灵在黑暗中窥探这一切...

"你们走。"我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我必须关上那扇门。"

段琮狂笑起来："这才是我段家的血脉！"他做了个手势，所有武装人员同时举起武器对准吴邪和苏砚秋，"让他们看吧，看你怎么完成使命！"

苏砚秋想冲过来，但被两名壮汉死死按住。吴邪腹部中了一箭，跪在地上，血从指缝间渗出，但他的眼神依然清醒："黎簇...别听他的...门后不是..."

我没听完。转身走向青铜门，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碎片上。门上的符文现在呈现出血液般的深红，中央的七指图案凹陷下去，正好是一个人手掌的形状。

段琮跟在我身后，呼吸急促："对，就是这样。把手放上去，释放你全部的费洛蒙能力。门会吸收转化，然后——"

我猛地转身，匕首抵在他喉咙上："然后什么？大伯？让你得到永生？让七指继续祸害无辜？"刀尖刺入皮肤，渗出一线血珠，"我父亲为什么背叛你们？"

段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嘲讽："因为他愚蠢地相信这种力量应该被销毁。就像你母亲——"

我母亲。这个词像闪电劈开迷雾。更多记忆画面闪现：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将我递给吴邪；实验室爆炸；张起灵抱着个流血的女人在雨中奔跑...

"她在哪？"我的手开始发抖。

段琮趁机猛地扣住我手腕反扭，剧痛中匕首当啷落地。他凑近我耳边，呼吸冰冷："她死了，为了阻止第一次启动尝试。现在，完成你的使命吧，侄子。"

他强行拽着我来到门前，将我的手掌按在七指凹槽上。接触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顺着胳膊窜上大脑，仿佛有千万条蛇同时咬进神经。我惨叫出声，却无法挣脱——某种力量将我的手牢牢粘在门上。

整个洞穴开始剧烈震动，顶部的大块岩石纷纷坠落。段琮退后几步，张开双臂迎接这场混乱："对！就是这样！门要开了！"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看到苏砚秋挣脱束缚冲向控制台，吴邪拖着伤腿爬向掉落的弩箭。但最清晰的是涌入脑海的那些记忆——不是碎片，而是连贯的场景：

我父亲站在同样的位置，拒绝将手放在门上；段琮从背后刺穿他的胸膛；我母亲——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婴儿哭泣；张起灵将一枚玉琮交给年轻的吴邪，说"七指归零时用"...

"黎簇！"苏砚秋的喊声穿透迷雾，"玉琮是反向开关！把图案想成镜像！"

我努力聚焦视线，看到她正在控制台上疯狂调整着什么。吴邪已经拿到弩箭，正艰难地瞄准段琮。

镜像。七指。我的意识在疼痛中突然清明——门上的七指图案是反的！

用尽最后的力气，我将左手也按上门，十指张开覆盖整个图案，然后刻意颠倒费洛蒙的流向——不是释放，而是吸收。

青铜门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红光骤然变成刺目的白。段琮的狂笑变成了尖叫："不！你在干什么？！"

能量逆流像海啸般冲进我的身体，每个细胞都在燃烧。我听到自己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看到皮肤下血管亮起诡异的蓝光。段琮扑上来想拉开我，但接触的瞬间就被弹飞，撞在石壁上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

"黎簇！放手！"吴邪的喊声。

我做不到。能量流动已经形成闭环，青铜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崩裂。整个洞穴顶部塌陷，阳光如利剑刺入黑暗。

一双温暖的手突然覆盖在我手上。苏砚秋。她不知怎么挣脱了束缚，站在我身边，脸上全是血和灰尘，但眼神坚定。

"我在这里。"她简单地说，手指与我的交缠。

某种平衡被打破了。能量流出现细微波动，我趁机猛地后仰，双手终于脱离门面。我们双双摔倒在地，青铜门在白光中分崩离析，露出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普通的石壁。

段琮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爬向正在坍塌的门："不！三千年的等待！你不能——"一块巨石落下，终结了他的哭喊。

吴邪拖着我们向那个隐蔽通道爬去："快走！整个山体要塌了！"

我们跌跌撞撞冲入通道，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匍匐前进。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光亮。

冲出洞口时，我们滚下山坡，落在一条结冰的溪流上。回头望去，整座山峰正在缓缓下沉，扬起遮天蔽日的雪尘。

吴邪仰面躺在冰上，突然大笑起来，尽管这让他伤口流血更厉害："哈哈...七指归零...小哥没骗我..."

苏砚秋忙着检查我的状况，眼泪滴在我脸上才发现她在哭："你这个白痴...我以为你要死了..."

我抬起还在微微发蓝的手，擦掉她的眼泪："你才是...白痴...明明可以逃走的..."

她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得又快又重："闭嘴。"

吴邪虚弱地举手："打扰一下，我可能要失血而死了..."

......

三个月后，北京。

"再往左一点...对，就那里！"苏万指挥着工人调整招牌角度，"七指斋"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站在 scaffolding 下仰头看着，苏砚秋从背后环住我的腰："满意吗？老板？"

转身吻了吻她的鼻尖："得问老板娘啊。"

我们的古董探险咨询公司今天开业。店面选在了苏砚秋原来"砚秋斋"的旧址重建，但扩大了三倍。一楼是正经古董鉴定和拍卖，地下室则是我们的"特殊业务"办公室——为那些寻找失物或解决奇怪麻烦的客户服务。

吴邪拄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不情愿的张起灵。"礼物。"他扔给我一个卷轴，展开是幅古碑拓片，中央赫然刻着"七指归零"四个古篆。

张起灵难得开口："商周的。"

我小心卷起拓片，突然想起什么："吴邪，那天...段琮提到我母亲..."

吴邪和张起灵交换了一个眼神。"改天聊。"吴邪拍拍我肩膀，"今天先庆祝。"

夜幕降临时，客人都已离开。我和苏砚秋爬上屋顶，像无数次在冒险途中那样并肩看星星。她靠在我肩上，头发散发着熟悉的檀香洗发水味道。

"给你。"我掏出一个小绒盒，"本来想在雪山里找个浪漫地方给的，差点没机会了。"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古朴的银戒，镶嵌着从青铜门碎片中提炼的蓝色晶体。"这是..."

"费洛蒙结晶。"我挠挠头，"戴上它，你就能...呃...偶尔感受到我的情绪。当然不愿意的话——"

她直接吻住我，然后利落地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正好，我需要个警报器，防止你又在什么古墓里逞英雄。"

我笑着将她拉近，额头相抵："苏砚秋女士，你愿意和一个基因改造的盗墓小子共度余生吗？哪怕他总惹麻烦，做噩梦会把你踢下床，而且——"

"我愿意。"她打断我，眼睛在星光下亮得出奇，"反正我能治好你所有伤。"

远处传来苏万起哄的口哨声，但我们谁都没空理会。夜空中的星辰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像无数个见证我们冒险的古老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