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藏海

三月的南海透着诡异的平静。云清霜站在船舷边，看着海水从墨蓝逐渐变成浑浊的黄绿色——这是汪藏海所说的"阴阳界"，活人海域与死人海域的分界线。

"云道长也会紧张？"汪藏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手中罗盘的指针正疯狂旋转。他今天换了身靛青劲装，腰间除了三条铜鱼，还多了把蛇形短剑。

云清霜没接话。自从那夜从明孝陵地宫带回紫玉匣后，汪藏海消失了整整半月，再出现时眼尾多了道血痕，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而她花了七天七夜才净化掉沾染的尸虺毒，左手至今还缠着绷带。

"午时三刻下水。"汪藏海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划过绷带下的伤口，"疼吗？"这语气温柔得近乎诡异，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道："沉船墓里有西王母国的玉膏，能祛百毒。"

桅杆上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云清霜猛地抽回手，桃木剑已出鞘三寸——海面下隐约可见巨大阴影游过。汪藏海却低笑出声："别紧张，只是守墓的鲛人。"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青铜铃铛，"用这个，它们认得正一派的驱妖铃。"

铃铛内壁刻着"云逸"二字。云清霜心头剧震，这是师叔祖的法器！她正要质问，船身突然剧烈倾斜。汪藏海一把揽住她的腰跃向桅杆，下方甲板"咔嚓"裂开，露出森森利齿般的礁石——根本不是礁石，而是某种巨兽的脊背！

"抱紧我。"汪藏海在她耳边低语，同时甩出三条铜鱼。铜鱼入水即化作金光，海面顿时沸腾起来。云清霜听见古老咒语从他唇间溢出，那不是任何人类语言，倒像是...龙吟？

巨兽沉入深海时，她发现自己紧紧攥着汪藏海的衣襟。而他腕间的伤痕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正发出微弱光芒。

"现在，"汪藏海松开她，指向远处突然出现的漩涡，"欢迎来到我的海底墓。"

潜水钟沉入漩涡的瞬间，云清霜看见无数鲛人环绕着他们游动。最年长的那个鲛人额间有颗红痣，竟与龙虎山祖师画像上的守山灵一模一样。她刚想提醒汪藏海，却发现他正用一种古老的手势与鲛人交流——那是正一派典籍里记载的"通灵印"。

潜水钟停在沉船墓入口时，汪藏海突然塞给她一粒玉珠："含在舌下，能避水毒。"玉珠入口的刹那，云清霜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汪藏海跪在西王母宫前、汪藏海被锁链贯穿琵琶骨、汪藏海抱着个女子在火海中...

"别看。"汪藏海捂住她的眼睛，掌心滚烫，"那些不是你的记忆。"

墓门开启的瞬间，云清霜的桃木剑自动出鞘。门内是条甬道，两侧墙壁嵌满人骨，每具头骨眼窝中都跳动着蓝色火焰。汪藏海却如归家般闲庭信步，不时触碰某些特定头骨，火焰便随之变成指引方向的绿色。

"三百年前琉球国的祭品。"他轻叩一具戴着金冠的头骨，"当年我骗他们说海底有仙山..."

话音未落，整条甬道突然旋转起来。云清霜急踏罡步稳住身形，却见汪藏海故意让自己被甩向墙壁。就在他即将撞上骨刺的刹那，墙壁裂开，露出隐藏的暗室。

"总得留后路。"汪藏海掸了掸衣袖，从暗室取出盏人皮灯笼。灯笼亮起的瞬间，云清霜看见地上堆满了正一派法器——全是这些年失踪的同门信物。

最让她血液凝固的是墙角那具尸体：虽然已成干尸，但身上道袍的云纹刺绣，分明是师父年轻时穿过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