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藏海

"六百年了...汪藏海..."

那声音从云清霜口中发出，却带着不属于她的古老腔调。悬浮在半空中的身体散发着刺目金光，眉心朱砂痣鲜艳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当那双完全变成金色的眼睛看向汪藏海时，他如遭雷击般后退了半步。

"西...王母..."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做得很好。"'云清霜'缓缓落地，指尖轻抚他的脸颊，动作亲昵却冰冷，"这个容器...比前几个都要完美..."

汪藏海的下颌线条绷得死紧。他站在原地没动，但云清霜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发抖——是恐惧？还是...兴奋？

"您答应过的。"他声音低沉，"找到完美容器后...会把瑶光还给我。"

'云清霜'——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西王母——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在洞府内回荡，震得四壁碎石簌簌落下。

"痴情的凡人啊..."西王母抬起云清霜的手，欣赏着皮肤下流动的金光，"六百年过去...你还惦记着那个小祭司？"她忽然掐住汪藏海的脖子，将他提离地面，"她早就魂飞魄散了！这些转世...不过是我用她残魂捏造的赝品！"

汪藏海的脸因缺氧而涨红，但金瞳中的光芒却愈发锐利。他艰难地抬起手，按在西王母手腕的同命契伤疤上。

"你...撒谎..."他挤出几个字，"我认得...她的魂魄..."

西王母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松手。汪藏海跌落在地，剧烈咳嗽着。趁这个机会，云清霜拼命在体内挣扎——她能清晰感知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却像被关在一个透明牢笼里，无能为力。

'集中精神...'一个声音突然在心底响起，像是师父清虚子早年教导她冥想时的语调，'丹田观想...元婴结印...'

云清霜下意识在体内观想起正一派的元婴心法。令她惊讶的是，尽管身体被占据，丹田处那尊小小的金色元婴仍然完好，只是被无数黑气缠绕。她尝试催动元婴结印，一缕金光顿时穿透黑雾。

外界，西王母控制的躯体突然踉跄了一下。

"蝼蚁竟敢反抗？"西王母低头看着突然泛起金光的手掌，声音里第一次出现波动。她猛地抬头看向汪藏海，"你做了什么？！"

汪藏海擦去嘴角的血迹，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什么也没做...是清霜自己在抵抗您..."

"不可能！"西王母厉喝，"凡人魂魄怎么可能——"

她的话戛然而止。云清霜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张开对准自己的心口。掌心金光凝聚，赫然是正一派的"破魔印"！

"不...要..."西王母的声音开始扭曲，时而苍老时而年轻，"区区...凡人..."

云清霜感到禁锢松动，立刻加大元婴之力的输出。外界，她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一会儿摆出太乙印手势，一会儿又变成西王母的诅咒手诀，像是在进行一场诡异的自我角力。

汪藏海趁机爬起来，从怀中取出一个玉匣。匣中静静躺着一支金簪——与云清霜梦中见过的完全一样。

"清霜！"他高喊，"用我教过你的'分魂诀'！"

分魂诀？云清霜在混乱中努力回忆。她从未学过这个法诀...但奇怪的是，当她想到这三个字时，一段陌生记忆自动浮现——少年汪藏海在烛光下教一个红衣女子结印，那女子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别听他的！"西王母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他想毁了你！"

剧痛席卷全身。云清霜感觉自己的魂魄正在被撕成两半，一半被拉向黑暗深渊，一半被拽向光明。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她做出了选择——按照记忆中那个手诀，在元婴处结出了完整的分魂印！

"啊——！"

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从她口中迸发。云清霜看到自己的右手突然抓住左腕，硬生生将一团黑气从体内扯了出来！黑气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而她的身体顿时脱力倒下。

汪藏海箭步上前接住她。云清霜虚弱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视线恢复正常，皮肤下的金光也褪去了大半。不远处，那团人形黑气正在重新凝聚...

"簪...子..."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汪藏海会意，立刻将金簪塞入她手中。簪子入手的刹那，云清霜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前世她用这支簪子刺入自己心口...鲜血滴在西王母玉像上...汪藏海抱着她的尸体痛哭...

"现在！"汪藏海的喊声将她拉回现实。

黑气已经完全凝聚成一个人形黑影，正朝她扑来。云清霜用尽全身力气，将金簪刺向黑影心口！

"噗嗤。"

明明是虚无的气体，金簪却像刺入实体般发出闷响。黑影发出凄厉的嚎叫，开始剧烈挣扎。云清霜死死握住簪子不放，感到体内所剩无几的力量正通过金簪源源不断流入黑影。

"不...不可能..."黑影的声音逐渐虚弱，"凡人怎么会有...瑶光的..."

话音未落，黑影轰然爆裂，化作无数金色光点消散在空气中。云清霜瘫软在汪藏海怀里，手中的金簪"当啷"落地。

"结...结束了吗？"她气若游丝地问。

汪藏海没有回答。他紧紧抱着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云清霜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脸上——是眼泪。这个六百年来追求长生的男人，竟然在哭？

"差一点..."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差一点就..."

洞府石门突然爆裂。十几个黑衣人持剑闯入，为首的正是之前在沙滩见过的青铜面具。但此刻面具已经摘下，露出下面那张与汪藏海有七分相似的脸。

"汪藏云！"汪藏海将云清霜护在身后，声音瞬间冷下来，"谁准你踏入此地？"

"长老会的命令。"汪藏云——显然是他兄弟——冷笑着举起一块青铜令牌，"叛徒汪藏海勾结正一派，意图破坏长生大计...格杀勿论！"

黑衣人同时亮出兵刃。云清霜想站起来帮忙，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汪藏海独自面对十几个高手...

"呵..."汪藏海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云清霜毛骨悚然，"你们真以为...我还是六百年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工匠？"

他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同命契伤疤。在云清霜震惊的目光中，他将手指按在伤疤上，念出一段古老咒语。伤疤顿时迸发出刺目金光，照亮了整个洞府！

"以吾之血...唤汝之魂..."

金光中，云清霜感到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皮肤下又开始泛起金光——但这次不同，那光芒温暖而柔和，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苏醒。

"清霜，"汪藏海回头看她，金瞳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还记得太乙救苦印的最后一道变化吗？"

太乙救苦印...云清霜下意识回忆起那个复杂的手诀。奇怪的是，这次她竟然完全记得——包括师父从未教过的最后三式！

当黑衣人冲上来时，她和汪藏海同时抬手结印。两股金光在空中交汇，化作无数细线缠向敌人。惨叫声中，汪藏云第一个倒下，他的身体在金光中迅速衰老，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长生术的反噬..."汪藏海冷眼看着其他黑衣人相继倒地，"你们追求的长生...从来就是个骗局。"

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后，洞府重归寂静。云清霜的力气也耗尽了，眼前一阵阵发黑。朦胧中，她感觉汪藏海将她抱起，轻轻放在玉床上。

"睡吧..."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等你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云清霜恍惚看见汪藏海拾起那支金簪，对准他自己的心口...

"这一次...换我来承受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