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

雷峰塔之行无功而返。

孟晴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棵开始落叶的梧桐，回想着三天前那个月圆之夜。他们费尽周折潜入塔底密室，却只找到一面普通的铜镜——绝非传说中的时空之镜。

"孟小姐。"管家在门外轻声唤道，"四爷请您去书房。"

孟晴整理了一下情绪，跟着管家穿过回廊。自从那晚陈皮醉酒提起"青禾"后，两人之间总似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

书房里，陈皮正在整理行装，见她进来，指了指桌上的信封："长沙来的信，三天后有场拍卖会，据说会出现与时空之镜有关的文物。"

孟晴拿起信封，里面是一张烫金请柬和几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块青铜残片，上面的纹路让她心头一跳——与阴鱼玉璧上的图案极为相似！

"我们要去长沙？"

"明天出发。"陈皮头也不抬地继续收拾，"这次要见几个老九门的人，你准备些得体的衣服。"

孟晴听出他话中的潜台词——这次行程危险重重。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陈皮，那天在雷峰塔...你是不是很失望？"

陈皮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抬头看她："寻找神器本就是大海捞针。"他的眼神复杂，"倒是你，似乎比我还急切想找到那面镜子。"

孟晴心头一紧。她当然急——笔记本上关于"时空之镜"的记载说得很清楚，使用者必须在一年内返回，否则将永远被困。而她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五个月了。

"我只是...好奇。"她勉强笑笑。

陈皮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去准备吧，路上不太平。"

......

长沙城比孟晴想象的还要繁华。黄包车穿梭在宽阔的街道上，两旁商铺林立，行人如织，不时有穿着时髦的男女经过，颇有几分十里洋场的味道。

"我们先去红府。"陈皮帮她提着行李，叫了辆黄包车，"二月红师父在那儿等我们。"

孟晴听说过红府——二月红的府邸，老九门中戏曲一门的象征。当黄包车停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宅院前时，她还是被震撼到了。朱漆大门上挂着"红府"匾额，两侧是精美的砖雕，门前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

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恭敬地将他们引入内院。穿过几进院落，孟晴听到隐约的戏曲唱腔，循声望去，只见湖心亭中，一个身着戏服的身影正在练嗓，水袖翻飞，身段婀娜。

"师姐。"陈皮唤了一声。

那人转过身来，孟晴惊讶地发现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容貌姣好，眉目如画。

"阿四来啦。"女子笑吟吟地走过来，好奇地打量孟晴，"这位就是孟小姐？师父常提起你。"

"这位是霍锦惜，二月红师父的得意门生。"陈皮介绍道，"师姐，师父在哪？"

"书房等你呢。"霍锦惜挽起孟晴的手臂，"我带孟小姐去客房，你们谈正事去。"

陈皮点头离去，霍锦惜则热情地带着孟晴穿过回廊："早听说阿四身边多了位才女，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孟晴不好意思地笑笑："霍小姐过奖了。"

"叫我锦惜就行。"霍锦惜推开一间精致的厢房门，"你就住这儿，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房间布置典雅，窗外正对着一片荷塘。孟晴放下行李，忍不住问："锦惜，这次拍卖会...很特别吗？"

霍锦惜的笑容收敛了些："阿四没告诉你？这次不只是拍卖会，还是老九门十年一次的大聚。"她压低声音，"而且，汪家也会派人来。"

孟晴心头一紧。难怪陈皮如此谨慎。

"对了，"霍锦惜突然想起什么，"晚上有堂会，你一定要来看我唱戏！"

傍晚时分，孟晴在丫鬟的帮助下换了身淡紫色旗袍——这是陈皮临行前给她的，说是为了"掩人耳目"。镜中的她看起来确实多了几分民国闺秀的气质，只是眼神中的现代人特质怎么也掩盖不住。

正厅已经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孟晴躲在角落，观察着这些在《盗墓笔记》中只存在于文字描述的人物：解九爷正在与一位白发老者下棋；一个身材魁梧、满脸凶相的大汉被众人称为"黑背老六"；还有个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听说是吴老狗...

"紧张？"陈皮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一身黑色西装，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孟晴点点头："都是大人物..."

"跟紧我。"陈皮递给她一杯茶，"别乱说话。"

堂会开始，霍锦惜一曲《贵妃醉酒》赢得满堂喝彩。孟晴看得入迷，没注意有个年轻男子在她身旁坐下。

"这位小姐面生啊。"男子声音轻佻，"在下汪楚风，不知可否请教芳名？"

汪？孟晴浑身一僵，转头看见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正不怀好意地打量她。

"她是我表妹。"陈皮冷冷插话，"不劳汪少爷费心。"

汪楚风讪讪一笑："原来是四爷的人，失礼了。"他起身离去，临走前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孟晴一眼，"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孟晴背后一阵发凉："他是不是..."

"汪藏海的侄子。"陈皮声音低沉，"他已经注意到你了。"

堂会结束后，二月红将陈皮和几位老九门核心成员叫到密室议事。孟晴被安排在偏厅等候，霍锦惜陪她说话解闷。

"别担心，"霍锦惜递给她一块点心，"阿四虽然年轻，但在老九门中地位不低，汪家不敢明目张胆动手。"

孟晴勉强笑笑，心不在焉地咬了口点心。就在这时，解九爷的随从匆匆进来："孟小姐，解九爷请您过去一趟。"

霍锦惜有些疑惑："师父他们不是还在密谈吗？"

随从恭敬道："解九爷有要事单独与孟小姐商议。"

孟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随从离开。穿过几道回廊后，她突然发现路线不对——这不是去密室的方向！

"我们这是去哪？"她停下脚步。

随从转过身，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汪少爷想见您。"

孟晴转身就跑，却见汪楚风带着几个打手从暗处走出，堵住了退路。

"孟小姐，久仰了。"汪楚风摇着折扇，"听说您来自...未来？"

孟晴强作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傻？"汪楚风冷笑，"我们汪家对时空之镜研究了三十年，会看不出时空旅人的特征？"他逼近一步，"告诉我，阴鱼玉璧在哪？"

孟晴后退几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就在汪楚风伸手要抓她的瞬间，一道寒光闪过，汪楚风惨叫一声，折扇落地，手上多了道血痕。

"我说过，她是我的人。"陈皮的声音从屋顶传来。下一秒，他如鹰隼般跃下，九把爪钩同时出鞘。

混战中，孟晴被人拽到一旁，转头看见是解九爷。

"走这边！"解九爷拉着她穿过一条隐蔽的小路，"阿四会拖住他们。"

"可是陈皮..."

"放心，那小子一个能打十个。"解九爷带她来到一间密室，"在这里等着，别出声。"

密室里，二月红已经等候多时。见孟晴进来，他示意她坐下："孟小姐受惊了。"

"汪家为什么盯上我？"孟晴声音发颤。

二月红与解九爷交换了一个眼神："因为时空旅人是启动镜子的关键。"他叹了口气，"古籍记载，只有经历过时空错乱的人，才能激活镜子的力量。"

孟晴心头一震："所以我的穿越...不是意外？"

"这就不清楚了。"二月红摇头，"但汪家显然得到了消息。"

门外传来脚步声，陈皮推门而入，衣服上沾着血迹，但似乎没受伤。

"解决了？"解九爷问。

陈皮点头："暂时。但拍卖会他们一定会再来。"他看向孟晴，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明天你必须待在红府，哪里都别去。"

孟晴却摇头："不行！如果拍卖会上真有关于镜子的线索，我必须去。"她鼓起勇气直视陈皮的眼睛，"这是我的事，我有权决定。"

室内一片寂静。最终，二月红轻笑一声："阿四，你这'表妹'倒有几分胆色。"

陈皮眉头紧锁，但出人意料地妥协了："跟紧我，一步都不准离开。"

......

拍卖会在长沙最豪华的饭店举行。孟晴挽着陈皮的手臂，感觉无数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大厅金碧辉煌，来宾非富即贵，其中不乏洋人面孔。

"那是张启山。"陈皮低声介绍一位刚入场的中年男子，"老九门之首。"

张大佛爷气势非凡，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让路。他经过时，特意看了孟晴一眼，微微颔首，似乎早已知晓她的存在。

拍卖开始后，前几件都是普通古董，竞争并不激烈。直到第七件拍品——那块青铜残片被端上来时，现场气氛骤然紧张。

"商周时期青铜残片，起拍价五百大洋。"拍卖师宣布。

竞价迅速攀升，陈皮和张启山轮流举牌，汪家代表也不甘示弱。当价格达到三千大洋时，大部分竞争者已经退出，只剩下陈皮和汪家一位老者。

"五号先生出价五千大洋！"拍卖师高喊，"还有更高的吗？"

陈皮正要举牌，孟晴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看残片边缘！"

在灯光下，她敏锐地发现残片边缘有细微的接缝——这是赝品！

陈皮眯起眼睛，立刻会意，放下号牌。最终，汪家以五千大洋的天价拍下了那块假青铜片。

"好眼力。"解九爷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孟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孟晴谦虚地笑笑，却听解九爷低声道："真品在后院，跟我来。"

三人悄悄离席，来到饭店后院的一间小库房。解九爷从怀中掏出钥匙："真品在这里，但..."他话未说完，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推开陈皮，"小心！"

枪声响起，解九爷肩头绽开一朵血花。十几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为首的正是汪楚风。

"把残片交出来！"汪楚风举枪对准他们，"这次你们跑不掉了。"

陈皮迅速将孟晴护在身后，爪钩出鞘："解九爷，带她走！"

解九爷捂着肩膀，拉着孟晴就往侧门跑。汪楚风见状，立刻开枪射击，陈皮飞身扑上，一爪钩击偏了枪口，子弹擦着孟晴的发梢飞过。

混乱中，孟晴和解九爷冲出侧门，钻进一条小巷。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解九爷因失血过多，脸色已经惨白。

"孟小姐，"他喘着气塞给她一把钥匙，"去...太平街17号...地下室...真品在那里..."说完，他推了她一把，"分开跑！"

孟晴咬牙转身，独自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转过几个弯后，她以为甩掉了追兵，却在一个死胡同里被汪楚风堵个正着。

"跑啊，怎么不跑了？"汪楚风狞笑着逼近，"把阴鱼玉璧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孟晴背靠墙壁，绝望地摸向腰间的匕首。就在汪楚风伸手要抓她的瞬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九道寒光闪过，汪楚风惨叫着倒地，双手手腕鲜血淋漓。

"我说过，"陈皮一脚踩在汪楚风胸口，声音冷得像冰，"她是我的人。"

汪楚风面如死灰："陈皮阿四！汪家不会放过你的！"

陈皮冷笑，爪钩抵住汪楚风的咽喉："回去告诉汪藏海，再敢动我的人，我让他断子绝孙。"

解决完追兵，陈皮转身查看孟晴的情况："受伤了吗？"

孟晴摇头，突然发现他左臂在流血："你中枪了！"

"擦伤而已。"陈皮不以为意，"解九爷呢？"

"他让我去太平街17号找真品。"孟晴担忧地说，"他伤得很重..."

陈皮眉头紧锁："我们先去太平街，再回红府找援兵。"

太平街17号是家不起眼的当铺。陈皮亮出一枚铜钱，掌柜立刻恭敬地带他们来到地下室。保险柜里，果然放着那块真正的青铜残片。

孟晴仔细检查后，激动地发现残片上刻着一幅地图："陈皮，你看！这是...雷峰塔的地宫结构图！我们之前找错地方了！"

陈皮凑近查看，眼中闪过惊讶："塔下有第二层密室..."他收起残片，"我们得立刻回杭州。"

离开当铺时，天色已晚。为了避开汪家眼线，他们决定走水路回红府。码头上，陈皮包了条小船，船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者。

小船缓缓驶入湘江，两岸灯火渐远。孟晴这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抖。陈皮看了她一眼，突然握住她的手："没事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握她的手。孟晴心头一暖，正想说什么，突然发现船行驶的方向不对——这不是回城的路！

"陈皮..."她紧张地捏了捏他的手。

陈皮立刻会意，爪钩已经滑入掌心："老伯，路走错了吧？"

船夫突然诡异一笑，猛地跳入水中。与此同时，小船底部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跳水！"陈皮一把抱住孟晴，纵身跃入江中。

下一秒，小船轰然爆炸，火光映红了江面。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孟晴，她不会游泳，只能死死抱住陈皮。湍急的水流冲得他们不断下沉，混乱中，她的头撞上了什么硬物，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朦胧中，她感觉有人将她拖上岸，按压她的胸口，然后是温热的唇覆上她的，渡来救命的气息。

"孟晴！醒醒！"陈皮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咳嗽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江边芦苇丛中，陈皮浑身湿透地跪在她身旁，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

"你没事...太好了..."她虚弱地说。

陈皮突然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让她生疼："不准再吓我！"

孟晴愣住了，随即意识到——他在乎她，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多。她轻轻回抱住他，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我没事，"她柔声安慰，"我们都没事。"

良久，陈皮才松开她，表情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眼中的情绪仍未褪尽："汪家已经全面出手，我们必须立刻回杭州。"

孟晴点头，突然发现他腰间少了什么："你的爪钩..."

"掉江里了。"陈皮苦笑，"九把全没了。"

这对陈皮来说是巨大的损失。孟晴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制止："不重要，人没事就好。"

夜色中，他们互相搀扶着向城中走去。孟晴心中五味杂陈——这次长沙之行，她看到了陈皮的更多面：他对她的保护、在乎，甚至那一瞬间的失控...这一切，是否意味着她在他心中，已经不只是"青禾"的替代品？

而那块青铜残片揭示的秘密，又将把他们引向怎样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