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羽将包袱重重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父亲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你若执意与九门合作,就别认我这个爹!"
"大小姐,您真要跟那个齐八爷去北平?"丫鬟小翠怯生生地问。
"去。"宁清羽解开包袱,检查里面的暗器,"清远的病不能再拖了。"她拿起那株齐铁嘴给的伴生草,阳光下干枯的草茎隐约泛着红光。
三天前从算命摊回来后,她暗中查阅了宁家历代走镖记录,发现云南那条秘密通道确实在三十年前运送过一批特殊药材,收货人姓张。而更诡异的是,记录中提到收货人手持半块与宁家祖传玉佩纹路相配的玉珏。
"大小姐,齐八爷来了,在偏厅等您。"管家在门外通报。
宁清羽收好行李,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弟弟,转身走向偏厅。远远地就看见齐铁嘴那身醒目的绛色长袍,他正背对着门欣赏墙上的一幅山水画。
"宁家的《秋山问道图》是真迹吧?北宋范宽的作品,难得。"他头也不回地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宁清羽脚步一顿:"你懂画?"
"略知一二。"齐铁嘴转过身,今天他没戴眼镜,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宁大小姐考虑得如何?"
"我答应合作。"宁清羽直截了当,"但我有条件——我要全程参与寻找火灵芝,而且找到后我要七成。"
齐铁嘴挑眉:"五五分成。"
"六四,否则免谈。"
"成交。"齐铁嘴出人意料地爽快,"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先陪我去趟北平。"
"北平?"宁清羽皱眉,"去找新月饭店的鹿活草?"
"消息很灵通嘛。"齐铁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二月红的夫人丫头病重,需要鹿活草救命。张启山已经先行一步,我们随后跟上。"
"我们?"宁清羽冷笑,"二月红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齐铁嘴不慌不忙地展开信纸:"鹿活草生于极寒之地,与火灵芝属性相克。但古籍记载,若将两种药材以特定比例调和,药效能增十倍。"他指着信上的一段文字,"我查过了,宁家祖上有人成功炼制过这种'阴阳调和丹'。"
宁清羽接过信纸,上面确实记载着宁家曾有位先祖用奇药治愈过皇室成员的怪病。字迹古朴,不似伪造。
"你从哪得到宁家的秘方记录?"
"这不重要。"齐铁嘴重新戴上眼镜,遮住了那双过于精明的眼睛,"重要的是,此行对你我都有利。况且..."他忽然压低声音,"你真以为那些袭击你的人是冲着血玉观音来的?"
宁清羽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路上再解释。"齐铁嘴看了眼怀表,"一个时辰后,北门见。记得多带些暗器,此行凶险。"
望着齐铁嘴离去的背影,宁清羽握紧了拳头。这个人像一本晦涩的古籍,每翻开一页都有新的谜团。
一个时辰后,宁清羽牵着马来到北门,远远看见齐铁嘴站在一辆马车旁。令她意外的是,马车旁还有两个熟人——宁家镖局的赵叔和年轻镖师小李。
"他们怎么在这?"宁清羽快步上前。
"大小姐。"赵叔行礼,"老爷虽然生气,但还是派我们护送您。"
宁清羽心中一暖,父亲终究是嘴硬心软。她转向齐铁嘴:"我们坐马车去北平?太慢了。"
"表面是马车,实则另有玄机。"齐铁嘴神秘一笑,拉开车帘。车厢内竟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书房,中央固定着一张矮桌,桌上摆着罗盘、卦筒和几张地图。
"路上我要测算方位,马车稳当些。"齐铁嘴做了个"请"的手势,"宁大小姐若不嫌弃,可与我同乘。赵爷他们骑马护卫。"
宁清羽犹豫片刻,还是上了车。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某种草药的味道,出奇地好闻。
车队刚出城不久,齐铁嘴就拉上窗帘,在矮桌上撒开三枚铜钱。铜钱旋转许久才停下,全部是反面朝上。齐铁嘴眉头紧锁。
"凶卦?"宁清羽忍不住问。
"比凶更复杂。"齐铁嘴收起铜钱,"此行有惊无险,但..."他忽然抬头直视宁清羽,"宁大小姐,你去过北平吗?"
"没有。"宁清羽下意识回答,随即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齐铁嘴笑而不答,转而展开一张地图:"我们走水路到武汉,再转火车。这样比全程陆路快三天。"
宁清羽凑近看地图,忽然发现一条被红笔圈出的路线:"这是...宁家镖局去年的走镖路线?你怎么会有这个?"
"去年你们护送一批古董去天津,中途在北平停留了两天。"齐铁嘴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就在这里,城南一家叫'聚贤阁'的客栈。"
宁清羽心跳加速。她确实去过北平,但那是六岁时随母亲去的,记忆中只有零碎片段。去年走镖她因弟弟生病并未随行,父亲回来后也绝口不提此行细节。
"我说了没去过。"她坚持道。
齐铁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夜幕降临时,车队在一处河边驿站停下。齐铁嘴租了两间上房,宁清羽住东厢,他住西厢。
晚饭后,宁清羽正在房中擦拭短刀,忽听窗外一声轻响。她警觉地靠近窗户,只见月光下一个黑影翻过院墙。
"有刺客!"她大喊一声,抓起短刀冲出房门。
院中已打成一团。赵叔和小李正与四个黑衣人缠斗,齐铁嘴的房门大开,人却不见踪影。宁清羽刚要去寻,脑后忽有风声袭来。她矮身一躲,反手一刀刺中偷袭者大腿。
"八爷在哪?"她厉声问。
黑衣人狞笑一声,突然口吐白沫倒地。宁清羽心头一凛——死士!
就在这时,西厢房顶传来打斗声。宁清羽纵身上房,只见齐铁嘴被两个黑衣人逼到屋檐边,长袍袖子已被划破一道口子。
"低头!"她大喝一声,同时甩出三枚飞镖。
齐铁嘴应声蹲下,飞镖精准命中两个刺客手腕。宁清羽趁机冲上前,短刀如银蛇出洞,直取敌人咽喉。刺客举刀格挡,却不料这是虚招,宁清羽突然变招,刀柄重重击在对方太阳穴上。
第二个刺客见同伴倒地,挥刀向齐铁嘴砍去。千钧一发之际,宁清羽飞身挡在前方,短刀架住对方兵刃,却不妨刺客左手突然抽出一把匕首,直刺她肋下。
"小心!"齐铁嘴猛地拉了她一把。
匕首偏离原定轨迹,仍在她右肩划出一道血口。宁清羽闷哼一声,抬腿将刺客踹下屋顶。
"你受伤了。"齐铁嘴声音紧绷。
"小伤。"宁清羽按住伤口,鲜血已染红半边衣袖。
齐铁嘴二话不说,拉着她跳下屋顶回到房中。他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褐色粉末按在伤口上。一阵刺痛后,血竟神奇地止住了。
"转过去。"他命令道,声音出奇地严肃。
宁清羽背对他,感觉到他轻柔地解开她的衣领,将伤口周围的布料撕开。他的手指意外地温暖,动作熟练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你经常给人包扎?"宁清羽试图缓解尴尬。
"老九门的人,哪个不是刀口舔血。"齐铁嘴系好绷带,"好了,这两天别碰水。"
宁清羽转身,发现他近在咫尺的脸。摘了眼镜的齐铁嘴眉眼如画,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她,薄唇紧抿。一股淡淡的药香从他身上传来,莫名让人安心。
"谢谢。"她低声道。
齐铁嘴似乎这才意识到两人距离过近,急忙后退一步戴上眼镜:"应该我谢你。若不是你出手,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那些是什么人?"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普通强盗。"齐铁嘴从袖中取出一枚从刺客身上搜出的铜牌,"认识这个标志吗?"
铜牌上刻着一个奇特的符号,像蛇又像龙。宁清羽摇头,却莫名感到一丝熟悉。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齐铁嘴收起铜牌,"我让赵叔加派人手守夜。"
后半夜,宁清羽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透过窗纸,她看见西厢还亮着灯,一个身影正在窗前晃动。她轻手轻脚地靠近,从窗缝中看到齐铁嘴正在桌前摆弄几枚铜钱。
月光下,他的侧脸异常严肃。铜钱撒了六次,每次他都仔细记录卦象。最后,他看着卦纸沉默许久,竟将它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灰烬落入香炉时,齐铁嘴突然抬头看向窗户。宁清羽急忙后退,心跳如鼓。她悄悄回到床上,却再也无法入睡。
次日清晨,车队继续赶路。齐铁嘴神色如常,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宁清羽也没提自己看到的一切,但肩上的伤口时刻提醒着她——此行绝非简单的求药之旅。
五天后,一行人抵达北平。城门巍峨,街上行人如织,比长沙繁华数倍。宁清羽骑在马上,忽然对一条小巷产生强烈的熟悉感。
"我们往那边走。"她指着小巷脱口而出。
齐铁嘴挑眉:"为什么?"
"因为...近。"宁清羽自己也说不清为何知道这条路。
齐铁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让车队转向小巷。果然,这条路比大路近了一半距离,直达他们预定的客栈。
安顿好后,齐铁嘴提议去新月饭店踩点。宁清羽坚持同往,两人换了身普通商贾的打扮出门。
新月饭店气派非凡,门前停满豪车。宁清羽正要上前,却被齐铁嘴拉住。
"看那边。"他低声说,指向饭店侧门。
几个穿西装的男子正簇拥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进入饭店。宁清羽倒吸一口冷气——其中两人正是当初在长沙袭击镖局的凶手!
"他们是谁?"她握紧了袖中的短刀。
"日本商会的人,名义上是商人,实则是间谍。"齐铁嘴眯起眼睛,"看来鹿活草的竞争者不少。"
正说着,饭店大门突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走出——张启山。他身边跟着个明艳动人的年轻女子,两人有说有笑。
"佛爷动作真快。"齐铁嘴轻笑,"连尹家大小姐都搞定了。"
"那是...尹新月?"宁清羽听说过这位新月饭店的大小姐。
"正是。"齐铁嘴突然转向她,表情严肃,"宁大小姐,你确定从未来过北平?刚才带路时,你对这里的街道熟悉得不像第一次来。"
宁清羽心头一震。确实,那些街道、建筑,甚至空气中特有的味道,都给她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我..."她刚要回答,忽然一阵剧痛袭上太阳穴。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漆黑的夜晚、女人的哭声、冰冷的雨...
"宁清羽?"齐铁嘴扶住摇晃的她,"怎么了?"
"没事。"她勉强站稳,"可能是伤口有些发炎。"
齐铁嘴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回客栈休息吧。明天拍卖会才是重头戏。"
回到房间,宁清羽取出随身携带的玉佩。在北平的月光下,玉佩内部的纹路似乎更加清晰了,隐约组成一个奇特的符号。她总觉得这个符号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窗外,齐铁嘴正站在院子里仰望星空,手中罗盘指针不停转动。他的嘴唇无声地动着,仿佛在计算什么。夜风吹起他的长袍下摆,露出腰间挂着的一个小锦囊——上面绣着与宁清羽玉佩上一模一样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