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红

二月红翻身上马，扬鞭向西郊疾驰。风在耳边呼啸，他脑中不断回放着丫头那双含泪的眼睛。五百大洋——这不是个小数目，尤其在不能惊动父亲的情况下。

"西郊..."他喃喃自语，眼神渐沉。那里有座荒废的明代嫔妃墓，他半月前踩过点，本想过几日带班子去探，如今只能独闯了。

马匹在一处荒坡前停下。二月红轻抚马鬃，从马鞍袋中取出装备：一副鹿皮手套、一捆浸过药的丝线、三根细如发丝的金刚针，还有一盏可折叠的青铜灯。他迅速换上黑色短打，将长发束起，整个人如一道影子融入暮色中。

墓穴入口被荒草掩盖，二月红指尖轻扫地面，找到那块略凸起的石板。用力一按，地面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洞口，阴冷的风从地下涌出。

"对不住了。"二月红对着洞口轻声道，随即纵身跃入。

下落三丈有余，他脚尖轻点壁面缓冲，落地时只发出极轻的声响。点燃青铜灯，幽蓝的火光照出一条狭窄墓道，墙壁上绘着褪色的宫廷壁画。

没走几步，二月红突然收住脚。地面石板有细微色差——是翻板陷阱。他解下腰间丝线，系上一枚铜钱，轻轻抛过陷阱区域。铜钱落地瞬间，两侧墙壁突然射出数十支弩箭，力道之大，箭头全部没入对面石壁。

"好险。"二月红额头渗出细汗。这墓机关比预想的更凶险，但他已无退路。

他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贴着墓顶爬过陷阱区。前方墓道分岔，左侧传来淡淡香气。二月红捏住鼻子——那是迷魂香，吸入者会昏睡至死。

右转经过三道石门，每道都设有不同机关：第一道需同时按下墙上三块砖；第二道要跨过七块特定地砖；第三道最险，必须在三息内解开一个九宫锁。这些难不倒老九门的二当家，但耗时不少。

主墓室终于出现在眼前。一具描金漆棺静静躺在石台上，周围散落着几个腐朽的陪葬箱。二月红没有贸然上前，而是从各个角度观察地面——棺椁周围石板呈放射状纹路，是连环踏板的标志。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加速冲刺，在即将触及第一块踏板时猛地跃起，空中翻身，精准落在棺椁左侧一处安全区域。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如同在戏台上表演一般优雅。

棺盖沉重，二月红运足内力才推开一条缝隙。里面躺着一具穿着华服的女尸，奇怪的是尸体竟然没有完全腐烂，面容依稀可辨。女尸头上戴着三支金凤钗，正是他的目标。

"得罪了。"二月红正要取钗，女尸的眼睛突然睁开！

二月红浑身汗毛倒竖，但他很快发现那是棺内机关——女尸口中喷出一股绿色烟雾。他闪电般后仰，同时屏住呼吸，烟雾擦着脸颊掠过，在身后石壁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不敢再耽搁，二月红迅速取下三支金钗。就在最后一支钗离开女尸发髻的瞬间，整个墓室突然震动起来！

"糟了，触动自毁机关了！"二月红将金钗塞入怀中，转身就逃。身后传来石板崩塌的轰响，墓道开始坍塌。一支利箭擦过他手臂，鲜血立刻浸透衣袖。

千钧一发之际，二月红纵身冲出洞口。身后墓穴完全塌陷，扬起漫天尘土。他喘着粗气躺在草地上，怀中三支金钗安然无恙。夕阳西下，离约定时间只剩半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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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二月红浑身尘土、手臂带血地出现在人贩子面前时，对方惊得后退两步。三支金钗在暮色中熠熠生辉，每一支都价值二百大洋以上。

"这...这是明宫御制..."人贩子结巴了。

"够赎她了吗？"二月红声音冰冷。

人贩子咽了口唾沫，不甘心地解开了丫头身上的绳子。丫头一获自由就扑到二月红跟前，却不敢碰他，只是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谢谢二爷救命之恩！奴婢做牛做马..."

"起来。"二月红皱眉，想扶她又顾忌自己满身血污，"别自称奴婢。"

人贩子悻悻离去后，二月红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丫头惊惶地扶住他："二爷！您受伤了！"

"不碍事。"二月红勉强笑笑，"先回红府..."

回到红府已是掌灯时分。刚进后院，一声厉喝炸响："逆子！"

红老爷子手持藤条站在廊下，脸色铁青。二月红推开丫头，直挺挺跪下："父亲。"

"一下午不见人影，就为了个丫头？"藤条狠狠抽在二月红背上，"还动用家传功夫去盗墓？你眼里还有没有家规！"

每问一句，藤条就落下一次。二月红咬牙不吭声，背上很快血迹斑斑。丫头在一旁哭成了泪人，不住磕头："老爷饶命！都是奴婢的错..."

"闭嘴！"红老爷子怒喝，"红家的事轮不到一个妓女插嘴！"

"她不是妓女。"二月红突然抬头，眼神锐利，"我及时赎了她。"

这句话激怒了红老爷子，藤条如雨点般落下。二月红始终挺直腰背，直到父亲打累了，扔下一句"禁足一月"拂袖而去。

丫头跪着爬到二月红身边，见他背后衣衫破碎，血肉模糊，眼泪止不住地流："二爷，都是因为我..."

"别哭。"二月红想抬手替她擦泪，却牵动伤口，疼得倒吸冷气，"我房里有金疮药..."

丫头扶他回房，小心翼翼帮他脱下血衣。伤口触目惊心，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哭出声。打来清水，用最轻柔的动作为他清洗伤口。

"疼吗？"她声音发抖。

二月红摇头。其实疼得厉害，但看着丫头专注的神情，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多年来，多少女子对他投怀送抱，却从没有人这样真心实意地关心他的伤痛。

敷药时，丫头的手指不经意拂过他背上的旧伤疤——那是多年前一次盗墓失手留下的。她指尖轻颤："二爷...经常受伤吗？"

"习惯了。"二月红淡淡地说。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你家面摊怎么不开了？你爹娘呢？"

丫头手一顿，眼中浮起水光："去年娘病死了，爹欠了赌债...被追债的打成重伤，没熬过冬天..."她声音越来越小，"债主说拿我抵债..."

二月红沉默了。乱世之中，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不知为何，丫头的遭遇让他心头揪紧。

"以后你就留在红府吧。"他最终说道，"做些杂活就行。"

丫头又要跪下道谢，被他拦住："别总跪着...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姐妹都叫我丫头..."她低着头，"爹娘没给取大名..."

二月红若有所思："那就先叫丫头吧，等想到好名字再说。"

夜深了，丫头坚持守在二月红床前。他因伤发热，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双柔软的手不时为他擦汗，更换额上的冷毛巾。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极轻的哼唱声，是一支乡下小调，让他想起儿时母亲也是这样照顾生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