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红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房间，丫头轻手轻脚地端着水盆走进二月红的卧房。他背上的伤已经结痂，但大夫说还要静养几日。

"二爷，该换药了。"丫头站在纱帐外轻声唤道。

帐内传来窸窣声，二月红撩开纱帐，黑发散在肩头，衬得他肤色如玉。丫头连忙低头，耳根却悄悄红了。这半个月来，她每次面对二月红都会这样，心跳快得不像话。

"我自己来就行。"二月红伸手要接药膏。

丫头固执地摇头："大夫说后背的伤您自己够不着。"她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二月红含笑的眼，手一抖差点打翻药膏。

二月红似乎觉得她这模样有趣，故意叹了口气转过身去："那就有劳了。"

脱下中衣，二月红背上的伤痕已经转为暗红色，但纵横交错的痕迹依然触目惊心。丫头小心翼翼地为他涂药，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

"疼吗？"她小声问。

"比昨日好多了。"二月红声音轻松，"你手法很轻。"

丫头抿嘴笑了，继续专注地上药。阳光透过窗纸照在二月红背上，她突然注意到他肩胛处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胎记，形状像朵梅花。

"好了。"二月红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走神。丫头慌忙收回手，却见二月红已经转身面对她，黑眸中带着探究的神色。

"你...你在红府还习惯吗？"他问了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丫头绞着手指："很习惯，就是..."她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

"就是怕做错事。"丫头声音越来越小，"红府规矩多，东西都贵重..."

二月红笑了："别紧张，打碎几个碗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话音刚落，前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脆响，接着是管家的惊呼。丫头脸色刷地变白，丢下药膏就往外跑。

前院走廊上，一个青花瓷瓶碎了一地。管家正对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大发雷霆："你知道这瓶子值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丫头站在廊柱后，心跳如鼓。她昨天也差点碰倒这个瓶子...

"怎么回事？"二月红披着外衣走来。

管家立刻躬身："二爷，这小蹄子打碎了乾隆年的青花瓷..."

二月红看了看满地碎片，又看了看吓得说不出话的小丫鬟，竟笑了："碎碎平安，挺好的。收拾了吧。"说完转身要走，却瞥见躲在柱子后的丫头。

"丫头，来扶我一下。"他自然地伸出手。

丫头小跑过去搀住他，感觉到二月红的手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捏，像是在安慰。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回房路上，二月红突然问："你喜欢古董吗？"

丫头一愣："我...我不懂这些。"

"我教你。"二月红带她拐进一间她从没进过的屋子。推开门，满室古玩字画映入眼帘，多宝阁上摆着各式瓷器、玉器，墙上挂着古画。

丫头惊讶地张大嘴。二月红走到一个展柜前，取出一只白瓷碗："这是北宋定窑，看这釉色..."他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眼中闪着少见的光彩。

丫头凑近看，不小心碰到二月红的手指，两人同时缩手，瓷碗差点掉落。二月红及时接住，两人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对、对不起！"丫头后退一步。

二月红却笑了："没关系，你看这里..."他指着碗底一个几乎不可见的裂纹，"这个碗当年也摔过，但有人细心修补了。有时候，破损过的东西反而更有故事。"

丫头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觉得二月红说的不只是瓷器。

"二爷，张大爷来访。"管家在门外通报，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

二月红眉头微蹙："张启山？"他迅速整理衣衫，"请他到花厅。"

转向丫头，他声音柔和了些："你先回房休息吧，晚些时候再来看这些。"

花厅里，张启山一身戎装，正悠闲地品茶。见二月红进来，他放下茶杯："红二爷，伤可好些了？"

二月红拱手："劳张大佛爷挂念，小伤而已。"

张启山目光锐利："为个丫头闹得满城风雨，不像你的风格啊。"

"一时兴起。"二月红滴水不漏。

张启山笑了笑，不再追问："长沙商会下月要办鉴宝大会，日本人也会来。我希望老九门有人出面镇场。"

"您亲自出马不是更合适？"

"我身份敏感。"张启山压低声音，"最近有批文物可能要运出湖南，需要掩护。"

二月红若有所思地点头："我考虑考虑。"

张启山起身告辞，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那个丫头...挺特别的。好好照顾她。"

送走张启山，二月红站在廊下出神。管家又来报："二爷，霍家小姨来访。"

二月红皱眉："今天怎么都赶一块儿了。"

霍锦惜一袭玫红旗装，摇着团扇走进来，人未到香先至："红二爷，多日不见，听说你英雄救美了？"她声音娇媚，眼神却带着探究。

"霍小姐说笑了。"二月红客气而疏离。

霍锦惜环顾四周："那丫头呢？让我见识见识什么样的美人能让红二爷动心。"

"她只是府里一个丫鬟。"二月红语气淡了下来。

霍锦惜凑近他，团扇半掩面："二爷何时喜欢这种青涩丫头了？不如我陪你喝几杯？"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让二月红后退半步。

"抱歉，我伤未愈，不便饮酒。"

霍锦惜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笑起来："那改日吧。"她转身时瞥见躲在走廊转角偷看的丫头，眼神骤然变冷。

丫头被那眼神吓得一哆嗦，慌忙退回后院。她心里乱糟糟的——那位小姐真好看，穿得那么精致，和二爷站在一起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傍晚，二月红找到在后院洗衣的丫头："怎么躲这儿来了？"

丫头低头搓衣服："霍、霍小姐走了吗？"

"早走了。"二月红蹲下身，"你不必怕她。"

丫头鼓起勇气问："她...她是二爷的相好吗？"

二月红失笑："不是。霍家想跟红家联姻罢了。"他看着丫头被水泡得发红的手，突然握住，"别洗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戏楼空无一人，二月红点亮几盏灯："想听戏吗？"

丫头眼睛一亮："可以吗？"

二月红走上戏台，清了清嗓子，一段《牡丹亭》婉转流出。没有戏服，没有伴奏，但他的身段、眼神依然让丫头看呆了。月光从窗棂洒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银边，恍若天人。

唱罢，二月红看向台下唯一的观众："如何？"

丫头拼命鼓掌，眼睛亮晶晶的："太好听了！二爷能教我吗？"

"你想学？"

丫头用力点头，不自觉地模仿起二月红刚才的手势，竟有模有样。二月红眼中闪过惊讶："你以前学过？"

"没有..."丫头不好意思地低头，"就是小时候常看二爷的戏，偷偷记了些。"

二月红若有所思。这时，戏班班主匆匆进来："二爷，明天演出的行头..."他看到丫头，眉头一皱，"丫鬟不能进戏楼！"

"是我带她来的。"二月红淡淡道。

班主不敢多说，但眼神不善地瞥了丫头一眼。丫头慌忙告退，临走时却听见二月红对班主说："她有点天赋，或许可以..."

后面的话她没听清，但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回到小屋，丫头对着铜镜笨拙地模仿二月红的手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唱词。她没有注意到，窗外，霍锦惜的贴身丫鬟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