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演出后的第三天清晨,红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睁开眼,发现二月红已经不在床上。门外的丫鬟声音慌张:"夫人,二爷让您立刻去书房!"
红袖匆忙披衣起身,将玉簪别好。推开书房门,只见二月红和张启山正俯身查看一张泛黄的地图,两人面色凝重。
"出什么事了?"红袖轻声问。
二月红抬头,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刚收到消息,日军提前行动了,今晚就会攻城。"
红袖心头一紧:"文物转移完了吗?"
"大部分已经运出。"张启山直起身,胡茬凌乱,显然也是一夜未眠,"但抗日资金出了问题。瑞士银行的汇票被截获,我们现在急需现大洋购买武器和药品。"
二月红指向地图上一个标记:"西郊的这座汉代王侯墓,陪葬品足够解决资金问题。"
红袖倒吸一口冷气:"你要盗墓?现在?"
"别无选择。"二月红卷起地图,"我亲自去。张兄负责接应。"
红袖抓住他的手臂:"太危险了!日军随时可能..."
"正因为危险,才必须我去。"二月红握住她的手,"只有我的轻功能快速进出。"
张启山识趣地退出书房:"我去安排车辆和人手。二爷,一小时后出发。"
房门关上后,二月红将红袖拉到身前:"听着,如果我今晚没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红袖打断他,眼神坚定。
"不行!"二月红断然拒绝,"古墓凶险,更何况外面还有日军。"
红袖不退让:"我熟悉机关术。小时候跟我爹学过一些,后来在红府的书房里看了不少相关书籍。"
二月红皱眉:"这不是儿戏..."
"二月红。"红袖直呼其名,这是婚后第一次,"我是你妻子,不是累赘。要么带我一起,要么谁都别去。"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二月红叹了口气:"倔脾气。"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套黑色劲装,"换上这个,动作快。"
一小时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驶出红府后门。车上除了二月红和红袖,还有张启山和两个精干的年轻人。红袖认出他们是老九门中解家和吴家的好手。
"墓室结构大致如此。"二月红在车上展开地图,"主墓室应该有三重机关:翻板、弩箭和毒烟。我和红袖从盗洞直接下到耳室,避开正门陷阱。"
张启山补充:"日军在附近设有岗哨,我们只有两小时窗口期。无论成败,必须在天黑前撤回。"
红袖仔细记下每一个细节,心跳加速却不是因为恐惧。这是她第一次参与二月红的"本行",既紧张又莫名兴奋。
马车在西郊一处荒坡停下。众人迅速分散,张启山带人警戒,二月红和红袖则来到一个隐蔽的盗洞前。洞口被杂草掩盖,仅容一人通过。
"跟紧我。"二月红点燃一支火折子,率先钻入洞中。
盗洞狭窄潮湿,红袖不得不匍匐前进。膝盖和手掌被碎石磨得生疼,但她咬牙坚持。爬了约莫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他们进入了一个砖砌的甬道。
二月红帮她拍去身上的泥土,轻声解释:"这是运棺时工匠走的暗道,直通耳室。小心脚下,可能有陷阱。"
甬道尽头是一扇半开的石门。二月红示意红袖停下,从怀中取出一包粉末撒向门前地面。粉末落下后,显现出几块略微下陷的地砖。
"翻板陷阱。"他低声说,"跟着我的脚印走。"
红袖小心翼翼踩着二月红的脚印,安全通过陷阱区。石门后是一个堆满陪葬品的耳室,青铜器、漆器、玉器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抓紧时间。"二月红取出准备好的布袋,开始挑选最值钱的小件玉器和金器。
红袖帮忙收集,却被角落里一个精致的妆奁吸引。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对保存完好的玉镯,在火光照耀下泛着柔和的青光。
"喜欢?"二月红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红袖连忙合上妆奁:"不,我只是..."
"拿着吧。"二月红轻笑,"算是为夫补给你的聘礼。"
他将玉镯戴在红袖腕上,大小刚好。红袖心头一暖,正想道谢,突然听见一阵轻微的"咔嗒"声。
"机关启动了!"二月红脸色骤变,一把拉过红袖护在身下。
刹那间,数十支弩箭从墙壁暗孔中射出,擦着两人的头顶飞过。一支箭划破了二月红的衣袖,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你受伤了!"红袖惊呼。
"小伤。"二月红撕下衣角简单包扎,"我们触动了机关,必须立刻离开。"
就在这时,主墓室方向传来石门开启的轰隆声,接着是一股淡绿色的烟雾缓缓弥漫过来。
"毒烟!"二月红拉起红袖就往回跑,却发现来时的甬道顶部正在坍塌,堵住了退路。
红袖环顾四周,突然指向耳室一角:"那里!有个排水通道!"
果然,墙角有一个不起眼的方形洞口,勉强能容一人通过。二月红迅速判断形势:"你先下!"
红袖二话不说钻入洞中。通道近乎垂直,她只能用手脚撑住两侧慢慢下滑。不知滑了多久,突然脚下一空,跌入一个宽敞的地下河河道。
"二月红!"她焦急地呼唤。
"这里。"二月红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接着他也安全落地,"没事吧?"
红袖摇摇头,这才注意到地下河两岸散落着不少白骨,显然之前也有人逃到这里,却没能生还。
"跟着水流走,应该能找到出口。"二月红握住红袖的手,两人涉水前行。
河道曲折幽深,水位时高时低。有几次红袖差点被急流冲倒,全靠二月红牢牢抓住她。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
"快到出口了!"红袖欣喜地说。
就在此时,二月红突然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水中。红袖这才发现他脸色惨白,受伤的手臂已经乌紫——箭上有毒!
"坚持住!"红袖咬牙扶起他,半拖半抱地向光亮处移动。
出口是一个被藤蔓遮掩的瀑布口。红袖用尽全身力气撑住二月红,两人一起跌出瀑布,滚落在下方的水潭边。
"二月红!二月红!"红袖拍打着丈夫的脸,他已经陷入昏迷,呼吸微弱。
她迅速检查伤口,发现毒素已经蔓延至肩膀。没有犹豫,红袖俯身用嘴吸出毒血,吐在一旁。重复了几次后,她的嘴唇也开始发麻,但二月红的呼吸总算平稳了些。
"坚持住...我带你回家..."红袖咬牙背起二月红,踉跄着向记忆中接应点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视线也开始模糊。就在红袖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传来了呼喊声:
"二爷!红夫人!"
是张启山带人找来了。红袖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她腿一软,和二月红一起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时,红袖发现自己躺在红府的床上,玉簪好好地别在发间。她猛地坐起,一阵眩晕又让她跌回枕上。
"别急,二爷没事。"守在床边的丫鬟连忙扶住她,"大夫说您吸了毒,需要静养。"
"他在哪?"红袖声音嘶哑。
"书房。张大佛爷来了,正在..."
红袖不等听完,强撑着起身,披上外衣就往书房去。门外,她听见张启山严肃的声音:
"...日军已经盯上红府了。昨天你们下墓时,有人看见三个日本特务在府外徘徊。"
"内鬼查出来了吗?"二月红的声音有些虚弱。
"有点眉目了。"张启山压低声音,"霍家最近和日本人走得很近..."
红袖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花瓶,屋内立刻安静下来。她索性推门而入:"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
二月红快步走过来扶她:"怎么起来了?你应该休息。"
红袖仔细打量丈夫,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好,这才松了口气:"我没事。日军盯上红府了?"
张启山点头:"情报已经送出去了,守军做好了准备。但你们两位最好暂时离开长沙。"
"不行。"二月红断然拒绝,"红府是老九门的根基,我不能丢下不管。"
"二爷!"管家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门口...门口来了几个日本军官,说要见您!"
屋内空气瞬间凝固。张启山迅速起身:"我从后门走。二爷小心应对。"
二月红点头,转向红袖:"你回房休息,我来应付。"
红袖却站着不动:"我们一起。"
"红袖..."
"我是红夫人,记得吗?"红袖整理了一下衣襟,将玉簪扶正,"夫妻一体。"
二月红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没有你我怎么办..."
这句告白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动人。红袖眼眶发热,轻轻回抱他:"我们一起去。"
前厅里,三个日本军官正装模作样地欣赏墙上的字画。为首的留着八字胡,汉语流利:"红先生,久仰大名。鄙人山本一郎,特来拜访。"
二月红拱手行礼,风度翩翩:"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山本的目光落在红袖身上:"这位就是红夫人吧?果然如传闻中美丽。"
红袖强忍不适,微微颔首。
"听闻红家戏班冠绝长沙,我们想请红先生明日到司令部演出,不知可否赏光?"山本看似客气,语气却不容拒绝。
二月红不动声色:"承蒙厚爱,只是内人近日身体不适,我需要照顾..."
"没关系!"山本打断他,"红夫人可以同来,我们军医医术高明。"
话已至此,拒绝只会引起怀疑。二月红微笑应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送走日本人,二月红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鸿门宴。"
红袖握住他的手:"是个机会。我们可以趁机摸清日军司令部的布局。"
"太危险了。"二月红皱眉,"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有你在,我不怕。"红袖轻声说。
二月红凝视着她,突然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答应我,明天无论发生什么,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红袖点头,靠进他怀里。窗外,夕阳如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融为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