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九

东京帝国大学考古系大楼前，林唯妙踩着点到达，身上却穿着一套解九爷完全没预料到的装束——深蓝色校服，齐耳短发，胸前别着东京女子大学的校徽，活脱脱一个女学生模样。

"你这是？"解九爷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林唯妙转了个圈，裙摆飞扬："怎么样？像不像田中的学生助理？"

"不像。"解九爷实话实说，"太刻意了。"

林唯妙撇撇嘴："你这人真没意思。走吧，记得按计划行事。"

解九爷整了整西装领口，确认口袋里的《江户残局集》安然无恙，才迈步走向大楼。林唯妙跟在他身后半步，刻意低着头，还真有几分学生跟随教授的样子。

田中教授的办公室在顶层，宽敞明亮，四周摆满了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各式文物。解九爷一眼就注意到西墙那个独立的保险柜——竹简很可能就在里面。

"解君，欢迎！"田中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热情地迎上来，目光在林唯妙身上停留了一秒，"这位是？"

"我的研究助理，小林。"解九爷简短介绍。

林唯妙鞠了一躬，用日语乖巧地问候："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田中笑着点头，随即引导他们参观自己的收藏。"这些都是我多年来的心血，特别是这几件中国青铜器，相当稀有。"

解九爷缓步走过展柜，专业地点评着每件文物的年代和特点。林唯妙跟在后面，不时在小本子上记录，看起来像个认真的助手。

"这件商代青铜爵是我最得意的收藏之一，"田中停在一个玻璃柜前，里面陈列着一只造型古朴的酒器，"上月刚从中国运来，花了大价钱。"

解九爷俯身观察，正要开口，林唯妙却突然轻咳一声。

"教授，"她用中文小声说，"我能仔细看看吗？父亲曾收藏过类似器物。"

田中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打开了柜子。林唯妙小心翼翼地捧起青铜爵，指尖轻轻抚过纹路，突然眉头一皱。

"怎么了？"田中问。

林唯妙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可能是我看错了..."

"但说无妨。"田中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这纹路...不太对。"林唯妙指着爵身的一处，"商代晚期的饕餮纹眼睛应该是这样的..."她用指尖在空中画了个图形，"而这件的线条过于生硬，像是...仿制的。"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田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伸手夺过青铜爵："不可能！这是经过专家鉴定的！"

林唯妙缩了缩脖子，躲到解九爷身后："对不起，我只是...父亲教过我一些鉴宝知识..."

解九爷适时介入："小林父亲是上海有名的古董商，家学渊源。不过当然，也可能是她看错了。"

田中的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最后强挤出一个笑容："有意思的观点。其实...我最近确实收到几件新藏品，正好请两位帮忙鉴定。"

他快步走向保险柜，输入密码，取出一个锦盒。解九爷和林唯妙交换了一个眼神——计划成功了。

"这是上周刚从中国东北地区获得的竹简，年代大约在战国末期。"田中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卷残破的竹简，"上面的文字非常罕见，我请教过几位专家都无法完全解读。"

解九爷的心跳加快了。竹简上的符号确实与玉佩上的纹路相似，而且...他认出了几个九门密文中特有的字符。

"可以仔细看看吗？"他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田中点头同意，解九爷戴上白手套，小心地检查竹简。林唯妙也凑过来，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际。

"这里..."她指着竹简末端的一行小字，"看起来像是地图标记？"

解九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一串符号像是方位描述。更令人震惊的是，其中提到了"九门之眼"——解家祖传秘籍中记载的神秘地点。

"两位似乎对这些文字很熟悉？"田中眯起眼睛。

"只是猜测。"解九爷迅速调整表情，"小林说得对，这部分可能记录了某个地点。不过具体在哪里，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田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意思。解君，不如这样，你把《江户残局集》借我研究一周，我允许你为这竹简拍照，如何？"

解九爷假装思考片刻，从口袋里取出那本棋谱："成交。"

田中心满意足地接过书，同时允许林唯妙用随身相机拍了几张竹简照片。整个过程中，解九爷能感觉到老教授的目光一直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像一只盯上猎物的老猫。

离开大楼时，夕阳已经西斜。两人沉默地走出一段距离，确定没人跟踪后，林唯妙才长舒一口气。

"成功了！"她兴奋地小声说，"你看到竹简上那个符号了吗？和玉佩上的一模一样！"

解九爷点头："不仅如此，那上面提到的'九门之眼'，在我家族典籍中有记载，据说是一个..."

他突然停住，一把拉住林唯妙闪进一条小巷。几秒钟后，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快步走过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目光四处搜寻。

"田中的人？"林唯妙贴在解九爷身侧，小声问。

"很可能。"解九爷感觉到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还有那股淡淡的桂花香，"我们得换个路线回去。"

他们穿行在东京错综复杂的小巷中，解九爷凭借出色的方向感带着林唯妙绕向华人聚集区。然而，就在即将到达安全区域时，三个黑衣人堵住了巷子另一头。

"解先生，田中教授想请您回去谈谈。"为首的男人用生硬的中文说。

解九爷将林唯妙护在身后："恐怕现在不方便。"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男人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

解九爷叹了口气，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精致的手枪，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三声枪响后，三个男人的脚前地面上出现了三个弹孔。

"下一枪就不会打偏了。"解九爷的声音冷得像冰。

黑衣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这位文质彬彬的学者会有枪，而且枪法如此精准。他们犹豫片刻，最终转身逃离。

"你...你有枪？"林唯妙瞪大眼睛看着解九爷手中的武器。

解九爷熟练地退膛检查，然后重新收好："东京不安全，特别是对中国留学生。"

林唯妙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你受伤了！"

解九爷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臂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血迹渗出——可能是刚才交火时被流弹擦伤的。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感觉到疼。

"不严重。"

"胡说！都流血了！"林唯妙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前走，"我知道附近有家华人开的小诊所。"

"不必..."

"闭嘴，跟我走。"林唯妙的语气不容拒绝。

十分钟后，解九爷坐在一家狭小但干净的中医诊所里，一位老大夫正为他清理伤口。林唯妙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好像受伤的是她自己一样。

"只是皮外伤，敷点药就好。"老大夫包扎完毕，转向林唯妙，"小姑娘，你男朋友很勇敢啊。"

林唯妙的脸刷地红了："他不是...我们只是..."

解九爷咳嗽一声打断她："谢谢大夫，多少钱？"

走出诊所，天已经完全黑了。林唯妙突然拉住解九爷的衣角："我饿了，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的中国餐馆。"

解九爷本想拒绝，但看到她担忧的眼神和微微发抖的嘴唇，意识到刚才的遭遇可能吓到她了，便点了点头。

餐馆很小，只有四五张桌子，但温暖明亮，充满了熟悉的家乡菜香味。林唯妙显然是常客，老板娘热情地招呼她："林小姐，老位子？"

他们被引到角落的一张桌子，林唯妙熟练地点了几道菜："他们的红烧肉是全东京最正宗的，相信我。"

等菜的时候，林唯妙从脖子上取下那条银链，放在桌上："我觉得现在是时候好好谈谈这个了。"

解九爷也从内袋取出木盒，两块半玉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我父亲说，这玉是家族传下来的，关系到一个重大秘密。"林唯妙轻声说，"但他从未告诉我具体是什么，只说如果遇到能认出这玉纹路的人，就无条件信任他。"

解九爷将两块玉小心地拼在一起，那个奇特的符号完整呈现："这叫'九门通天印'，是百年前九门联盟最高权力的象征。后来联盟分裂，玉也被一分为九，每家保管一块。但其中三块在动乱中失踪了..."

"所以我家可能是九门中的一支？"林唯妙眼睛亮了起来。

"很可能。"解九爷点头，"特别是你对古董的鉴赏力，很像是'观山太保'一脉的传承。"

老板娘端上饭菜，两人暂时中断了谈话。林唯妙给解九爷盛了满满一碗饭，又用筷子和勺子组合成一个奇怪的餐具："试试这样吃红烧肉，绝配！"

解九爷疑惑地接过这个"发明"，尝试着按她说的方式使用，果然比单用筷子方便许多。林唯妙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解九爷有些窘迫。

"没想到无所不能的解九爷也有不擅长的事。"林唯妙调皮地眨眨眼。

解九爷不知为何，竟不觉得生气。这个女孩的直率和活泼，像一束光照进他严谨到近乎刻板的生活。

"对了，"林唯妙突然正色道，"竹简上提到的'九门之眼'是什么？"

解九爷放下餐具："据家族记载，那是一处古老的地下建筑，藏着九门共同的秘密和宝藏。但具体位置..."他摇摇头，"百年来无人知晓。"

"而那竹简上可能有线索！"林唯妙兴奋地说，"等照片洗出来，我们就能..."

她的话被餐馆门铃打断。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田中教授的助手，正环顾店内。

解九爷迅速将两块玉扫入手中，藏进衣袋。林唯妙反应极快，突然倾身向前，握住解九爷的手。

"亲爱的，尝尝这个！"她用日语大声说，夹起一块肉送到解九爷嘴边，同时压低声音，"低头，假装我们是一对情侣。"

解九爷僵住了，但很快配合地低头咬住那块肉。林唯妙的手指轻轻擦过他的嘴唇，触感出乎意料地温暖。

助手扫视一圈，似乎没认出变装的林唯妙和解九爷，很快离开了。

危机解除，林唯妙立刻松开手，脸颊微红："抱歉，临时起意..."

解九爷推了推眼镜，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很有效的策略。"

两人沉默地吃完剩下的饭菜，各怀心事。走出餐馆时，东京下起了小雨。

"我送你回去。"解九爷撑开随身携带的黑伞。

林唯妙点点头，靠近他身侧。雨中，两人的影子在街灯下融为一个。

"明天来我公寓，"分别时解九爷说，"我们一起研究那些照片。"

林唯妙笑着点头，转身跑进女生宿舍楼。解九爷站在雨中，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摸了摸口袋里的两块古玉。

他有一种预感，这两块玉的重逢，将揭开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而那个叫林唯妙的姑娘，注定与这个秘密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