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北京秋夜,解家书房灯火通明。
解九爷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前,手指轻抚桌上两块并排放置的古玉。灯光下,玉上的纹路清晰可见,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流动。四十五年了,这两块玉——一块原本属于解家,一块来自林唯妙——经历了战争、动乱和分离,如今终于重聚一堂。
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门开了,解连环和解雨臣一前一后走进来。儿子已经四十出头,戴着黑框眼镜,一副学者模样;女儿则刚过三十,烫着时髦的卷发,红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咔咔作响,活脱脱当年林唯妙的影子。
"爸,这么晚叫我们来,有什么急事?"解连环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
解雨臣直接走到父亲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是不是头疼又犯了?我托人从香港带了新药。"
解九爷摇摇头,指向书桌对面的两把椅子:"坐。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们。"
等儿女坐定,解九爷将两块古玉缓缓推向他们:"今晚,我要把解家和九门最大的秘密交给你们。"
解连环神色立刻凝重起来,而解雨臣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们都知道父母与"九门"的渊源,但具体细节一直是个谜。
"这两块玉,"解九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是开启'九门之眼'的钥匙的一部分。"
"九门之眼?"解雨臣迫不及待地问,"那是什么?"
解九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翻开面前的一本老旧笔记本——林唯妙留下的资料之一:"九门起源于明代,最初是九个家族共同守护一个秘密。随着时间推移,这个秘密被藏在了一个叫'九门之眼'的地方,而开启它需要九块特殊的玉佩。"
他指向古玉上的纹路:"这就是其中两块。一块是解家祖传的,另一块...是你们母亲家族传承的。"
"所以妈妈也是九门的人?"解连环敏锐地抓住重点。
"是的。张家分出去的一支,被称为'守钥人'。"解九爷轻轻触碰自己锁骨的位置,那里本该有一个枫叶形胎记,"你们母亲身上有标记,雨臣也继承了。"
解雨臣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锁骨,那里确实有一个与母亲一模一样的胎记。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其他玉佩的下落。"解九爷继续道,"根据你们母亲留下的线索,已经找到了四块,还有三块不知所踪。"
解连环皱眉:"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们这些?"
书房的座钟敲了十二下,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解九爷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因为我时间不多了。"
"爸!"解雨臣猛地站起来,"别胡说,您身体—"
"听我说完。"解九爷抬手制止女儿,"医生上周确诊,我得了脑瘤。手术成功率不到三成,即使成功,也可能失去记忆。"
这个消息像炸弹一样在书房爆开。解连环脸色煞白,解雨臣则红了眼眶,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别这副表情。"解九爷反而笑了,"我已经活够了岁数,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家族使命传承下去。"他将两块玉分别推向儿女,"连环,你继承解家正统,保管这块玉。雨臣,你性格像你母亲,这块她的玉给你。"
两人小心翼翼地接过古玉,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
"记住,玉在人在。"解九爷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它们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
解连环郑重点头,而解雨臣已经忍不住落泪:"爸,您别说得像遗言似的...手术还是可以..."
"听我说完。"解九爷从抽屉里取出两本装订好的文件,"这是我整理的九门各家族现状和未来预测。连环那份侧重学术和研究方向,雨臣的则更多商业和行动指南。"
他又拿出一把古老的钥匙:"这是解家金库的钥匙。里面有些东西,将来或许能救你们的命。"
解连环接过钥匙,手微微发抖:"爸,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解九爷的目光变得柔和:"照顾好自己,还有彼此。九门的未来在你们手中了。"他顿了顿,"另外...如果有一天你们找到了'九门之眼',替我和你们母亲看一眼。"
解雨臣扑到父亲膝前,抱住他瘦削的身躯:"我不要什么九门之眼,我只要您好好的..."
解九爷轻抚女儿的卷发,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个东京的雨天,林唯妙也是这样扑过来抢他手中的棋谱,发丝间散发着同样的栀子花香。
"傻丫头..."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和你母亲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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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定在一个月后。这段时间,解九爷异常忙碌,会见各路老朋友,安排家族事务,甚至秘密联系了几位九门后人。解连环和解雨臣轮流陪伴他,但谁都不敢再提手术的风险。
手术前夜,北京下起了倾盆大雨。解九爷谢绝了所有人的陪伴,独自坐在书房里整理最后的文件。桌上摆着一张老照片——东京帝国大学图书馆前,年轻的他和林唯妙并肩而立,背景是盛开的樱花。
雨声敲打着窗户,像时光的脚步声。解九爷取出钢笔,在最后一本笔记的扉页上写道:
"致我的孩子们:
如果你们读到这些文字,说明我已经离去。不要悲伤,人生有聚有散,重要的是我们曾经真诚地活过、爱过。
关于九门之眼,还有一个关键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它不仅仅是藏宝地,更是一种传承。田中当年寻找它,是为了里面的'长生之术'。但据你们母亲的研究,那实际上是一种精神与知识的传递方式。
保护好玉佩,但更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和解家的精神。记住,最好的棋手不是看三步,而是看十步。
我走得很平静,因为知道你们会做得更好。替我照顾好彼此。 父字
1987年9月15日夜"
写完后,解九爷将笔记锁进保险箱,然后回到书桌前,久久凝视那张照片。照片上的林唯妙永远年轻,永远带着狡黠的笑容,就像他们初遇时那样。
他轻轻抚摸照片,仿佛能穿过时光触摸到她的脸庞:"小九九,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来..."
窗外,雨声渐歇,一轮明月从云层中露出脸来。解九爷感到一阵熟悉的头痛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他摸索着药瓶,却失手将它打翻在地。
药片滚落一地,但解九爷没有去捡。相反,他坐回椅子上,将照片贴在胸前,闭上了眼睛。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又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平静。
恍惚中,他看见林唯妙站在一片樱花树下向他招手,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丽。
"你来晚了。"她笑着说,声音如银铃般清脆。
解九爷想回答,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但他并不着急,因为他们有的是时间——这一次,再也不会分开。
书房里,座钟敲响了午夜十二点。雨后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安静睡去的老人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他的嘴角挂着微笑,手中紧握着那张泛黄的照片,仿佛这只是个普通的夜晚,而他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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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解连环和解雨臣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书桌上整齐摆放着几份文件和一封信。信中详细列出了葬礼安排、财产分配以及九门各家的联络方式,事无巨细,就像解九爷一贯的风格——严谨、周密、滴水不漏。
"爸连这个都计划好了..."解雨臣红着眼睛说。
解连环检查着父亲的书桌,在抽屉深处发现了一个小绒盒。打开后,他倒吸一口气——里面是两块古玉,被精巧地镶嵌在一个银质框架里,合二为一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奇异符号。
"奇怪..."解连环皱眉,"爸明明把玉给我们了..."
解雨臣凑过来看,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真玉,是复制品!"她指着盒底的小纸条,"看这个。"
纸条上是解九爷工整的字迹:"以防万一。真玉必须分开保管,这是规矩。——九爷"
解连环长叹一声:"到最后一刻,爸都在为我们考虑。"
葬礼在八宝山举行,简单而庄重。除了家人,还有几位九门后人秘密出席。解雨臣注意到,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远远站在墓地边缘,仪式结束后就消失了,没和任何人交谈。
"那是谁?"她问哥哥。
解连环摇头:"不认识,但感觉...有点眼熟。"
回到解家老宅,解雨臣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我要去东京。"
"现在?"解连环惊讶地问。
"爸和妈妈的故事从那里开始。"解雨臣抚摸着母亲留下的枫叶胸针,"我想看看他们看过的樱花。"
解连环想劝阻,但看到妹妹倔强的表情——像极了照片中年轻的母亲——最终只是点点头:"小心些。带上玉,别让爸...失望。"
解雨臣笑了:"放心,我可是'守钥人'呢。"
当晚,解连环梦见父亲和母亲站在樱花树下下棋,两人时而争执,时而大笑,就像世间最普通也最幸福的一对夫妻。醒来后,他发现自己泪流满面,但心中却有种奇异的平静。
他知道,父母终于团聚了。而他和妹妹,将继承他们的遗志,守护这个家族和九门的未来。
窗外,北京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书桌上那本翻开的笔记本上。最后一页写着解九爷的笔迹:
"最好的棋局,是与你的那盘未下完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