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被一缕雪松香刺破时,病房门被叩响三声。玉茗章正在调试胰岛素泵的手顿住,雾化面罩边缘溢出的白雾突然紊乱。
"你家的老古董..."Peter倚着门框拖长尾音,棒球帽檐压住挑染的金发,"比监控里还像博物馆藏品。"他指尖转着车钥匙,金属碰撞声与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微妙共振。
我下意识挡住玉茗章手背的留置针:"你怎么..."
"上个月你在吧台哭诉的监护仪型号。"他晃了晃手机搜索记录,"全市就这家私立医院用德国进口的。"琥珀色瞳孔扫过玉茗章嶙峋的腕骨,"比想象中更...易碎品啊。"
玉茗章摘下呼吸训练器,喉结滚动出冰冷的商业腔调:"程小姐的社交圈...咳...确实需要风险评估。"他左手藏在被褥下,我瞥见心率从72飙到110的曲线。
Peter突然俯身凑近床头柜,鼻尖几乎贴上那排药盒:"氟西汀,劳拉西泮...程茗茗说你控制欲强到连她的选修课都要干涉,没想到最该看心理医生的是你本人?"
空气突然凝固。玉茗章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留置针回血染红透明敷料。我猛然想起醉酒那夜哭喊的话:"他连我穿什么颜色内衣都要管!"
"Peter!"我拽住他卫衣下摆,"你答应过不提..."
"但你没说过他快死了。"他甩出皱巴巴的病危通知书复印件,日期是我在酒吧通宵那晚,"这老家伙咳血昏迷前还在改你的信托基金。"
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叫。玉茗章突然剧烈呛咳,血氧数值断崖式下跌。我慌乱拍抚他单薄的脊背,触到脊柱金属支架的凸起:"快叫医生!"
"不必..."他攥住我手腕的力道惊人,"只是...咖啡因过敏..."可床头明明摆着空了的镇痛泵。
Peter突然嗤笑:"程茗茗生理期疼到打滚的时候,嘴里喊的可是'小叔叔的姜茶'。"他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我带着哭腔的呓语在病房炸开:"...要小叔叔捂肚子..."
玉茗章苍白的耳尖泛起血色,心率曲线诡异地平稳下来。我夺过录音笔的手在抖:"你什么时候..."
"每次你喝醉就变成复读机。"Peter把玩着胰岛素泵导管,"去年万圣节扮护士,非说要守护老古董一辈子。"他忽然扯开玉茗章的衣领,锁骨下青紫的皮下出血点暴露在晨光中,"现在看确实做到了。"
"够了!"我挡在两人之间,后背贴住玉茗章冰凉的胸膛,"谁让你来的,你以为你在打抱不平?我们已经分手了,再说,他咳血的时候你在哪?他卖房给我交学费时你又在..."
喉咙突然哽住。玉茗章的手指轻轻勾住我衣角,像十四岁那夜在警局攥住他的领带。
Peter沉默片刻,突然将车钥匙抛向空中:"去年圣诞你说要私奔。"金属光泽划过玉茗章失血的唇,"我车都发动了,你突然哭着说'小叔叔最怕冷清'。"
监护仪发出悠长的滴声。玉茗章的下颌抵在我发顶,呼吸带着断续的颤音:"...瑞士的雪...确实很吵..."
"你给他发的每张照片都带着定位。"Peter点开云相册,数百张我在校园的日常照下藏着经纬度水印,"这老狐狸连你吃食堂几号窗口都要分析营养配比。你知不知道?"
我转身望进玉茗章破碎的琉璃色瞳孔,他正用没输液的手偷偷删除手机监控软件。锁屏照片是我昨夜蜷在陪护椅上的睡颜,拍摄时间显示凌晨三点零七分。
"并购失败。"他突然自嘲般勾起唇角,指腹摩挲我腕间陈年疤痕,"该启动...破产清算程序了..."
Peter将U盘抛到床头:"你落在储物柜的'罪证',让我黑进去你的监控系统,真是不好意思。"监控视频里玉茗章正跪在复健室地板上,颤抖的手拼接着被我砸碎的水晶球——那是十六岁生日我赌气扔掉的礼物。
关门声响起时,玉茗章突然咳出粉红泡沫。我用手帕接住那些带血的星芒,发现绣着歪扭的紫藤花——正是初遇时他裹住我的那条围巾。
"瑞士没有极光。"他忽然呢喃,指尖划过我湿润的眼睫,破碎的告白混着血腥气,"并购对象...从来只有你..."
暮色漫过纠缠的氧气管,走廊传来轮椅的轱辘声。玉茗章将我发抖的手按在胸腔,那里跳动着迟到了十年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