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章将最后半支雪茄碾灭在车载烟灰缸里,薄荷漱口水的气味在车厢炸开。后视镜映出他解开丝巾的动作——那道被碎玻璃划出的月牙疤已经淡得近乎透明,像被时光磨去了棱角。
三年前开始转移的资产此刻正在报表上淌血。他望着副驾座上的药盒,铝碳酸镁片的包装纸被揉成团,边缘还沾着昨夜威士忌的泥煤味。手机震动着跳出程茗茗班主任的短信:"程茗茗同学荣获全国美术金奖",他笑着按下车窗,让初秋的风吹散喉间泛起的血腥气。
国际中学的银杏大道铺满碎金。玉茗章倚在重新喷漆的旧迈巴赫旁,西装革履与身后黄叶形成刺眼的对比。电子烟藏在掌心,蓝莓味雾气被刻意吹向反方向。
"程茗茗,你哥哥好帅!"女同学刻意抬高的声线里,程茗茗攥紧了画板背带。她注意到玉茗章抬手整理领带时,袖口露出的腕表带多扣了两格——这三个春秋,他的手腕竟瘦了这么多。
"是小叔叔。"她快步钻进后座,鼻腔里钻进一丝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玉茗章转身递来热可可时,领口翻出医院腕带的边角,又迅速被丝巾掩盖。
返程途中,程茗茗突然握住他搭在档位上的手。那些因激素治疗浮肿的指节,在暮色中泛着病态的透亮:"小叔叔的手,比画室的石膏像还冷。"
玉茗章旋开暖气,将少女的指尖裹进掌心:"是车载空调..."剧烈的呛咳震得车身微颤,他迅速按下车窗,任十月的风裹挟着三年来的秘密,消散在飘落的银杏雨里。
别墅的画室永远亮着骗人的暖光。玉茗章望着程茗茗调试新买的钴蓝颜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肋间的镇痛贴。上周在酒局被撞到的旧伤正在皮下发酵,像团灼烧的星云。
"市美术馆的..."他刚开口就被呛咳打断,掌心帕子迅速叠成方块,"青年画家培养计划..."
"我说过不需要特殊照顾!"程茗茗的刮刀在画布上划出裂痕。玉茗章笑着摸出伪造的评审流程表,省略了那个在拍卖会咳血换来的推荐位。
"下周的写生..."程茗茗突然转身,画笔滴落的钴蓝在柚木地板绽开星云。玉茗章咽下含片的动作滞了半拍,喉间漫开枇杷混着血腥的怪味:"敦煌莫高窟的采风团已经..."
"我要去冰岛。"少女的斩钉截铁割裂空气。玉茗章指节攥紧黄花梨椅背,指甲在包浆上刻出月牙痕——那里藏着三年前他发病时抓挠的印记。
深夜的地下室传来闷咳,像老式风箱在砂纸间拉扯。玉茗章对着满屏K线图做雾化,显示屏蓝光映出墙角的氧气袋。当程茗茗的脚步声掠过楼梯,他迅速摘下面罩,将氟替卡松吸入器藏进《极光摄影集》。
晨跑成为最拙劣的谎言。玉茗章跟在程茗茗身后十米,运动手环的心率飙至140。少女马尾跃动的弧度突然与心电监护仪的波形重叠,他扶住银杏树剧烈喘息,咳出的飞絮沾着血丝,在朝阳下幻化成冰岛极光的预演。
月光漫过别墅露台时,玉茗章点燃第13支雪茄。火星明灭间,他对着手机里的加密邮件轻笑——"COPD二期伴早期肺心病"。四年光阴终于将骄傲碾成齑粉,而此刻二楼画室亮着的灯,是他不敢触碰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