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绿皮火车碾过铁轨的呻吟声里，许言灵正用朱砂在车窗上画第六道驱瘴符。玻璃映出秦墨支着下颌假寐的侧脸，晨光漫过他解开的领口，并蒂莲咒印在锁骨处开得妖冶。"前方到站：柳河屯。"广播滋啦作响，报站声忽远忽近。许言灵收起铜钱串，看窗外槐树林诡异地顺时针旋转。铁轨尽头，百年柳树的枝条正探进车窗缝隙，嫩芽在触到秦墨金光的瞬间焦黑蜷曲。月台上积着层黏腻青苔，穿中山装的老人机械重复："扫墓十元一位。"他脚边火盆烧着褪色照片，灰烬里浮出许言灵父亲年轻时的脸。秦墨捡起半张车票，背面血字未干："别带活人进村。"穿过芦苇荡时，许言灵的红绳铃铛突然齐喑。雾气深处传来童谣："柳枝摇，魂魄飘，七姑八姨抬花轿..."秦墨的金光咒劈开浓雾，露出挂着褪色喜帐的破败祠堂，供桌上摆满长满绿毛的寿桃。"东南巽位。"许言灵甩出铜钱阵，青石地砖应声碎裂。秦墨徒手挖出半截槐木棺，里面蜷缩的尸身竟穿着她的道袍："你的替身俑。"棺底刻着生辰八字，墨迹未干。暴雨倾盆而下，童谣变成尖啸。柳树枝条拧成巨蟒缠住祠堂梁柱，瓦片如鳞片倒竖。许言灵割破指尖抹过剑锋："你左我右，破木心！"秦墨却突然拽她入怀，金光凝成穹顶。柳刃暴雨般砸落，他在她耳畔轻笑："许小姐的战术二十年如一日。"祠堂地面轰然塌陷，两人坠入冰冷暗河，浮出水面时已在千年柳树的根系迷宫。荧光苔藓照亮洞壁，无数具裹着红绸的尸骸嵌在树根间，胸口皆插着桃木钉。许言灵抚过最新鲜的那具尸体，尸斑突然聚成小字："救救小斌..."正是父亲上周失踪的笔迹。"活人祭。"秦墨的金光映出树根血管般的纹路，"柳妖在养阴兵。"暗河突然沸腾，裹尸红绸化作触手袭来。许言灵旋身斩断绸缎，绸缎断面却渗出父亲的声音："言灵，回家吃饭..."刹那分神，树根缠住她脚踝拖向深渊。秦墨徒手扯断树根，金血溅在尸骸桃木钉上，钉身浮现秦氏家纹。许言灵怔住："这些镇魂钉...是你们家的？"柳妖的笑声震落钟乳石："小秦郎，你祖上亲手种的柳，如今倒要弑主？"巨树年轮幻化光影，映出明末场景：秦氏先祖将少年推入树洞，钉入七十二根镇魂钉。少年眼角泪痣，与秦墨如出一辙。许言灵的铜钱剑抵住秦墨咽喉："解释。""我若说是前世债，你信吗？"秦墨握住剑刃，任金血染红剑穗，"就像你腕间那道疤，是替我挡过天雷。"柳枝突然暴长，洞穿两人肩胛将之吊起。树心裂开血目："好一对痴儿，不如做我的新郎新娘！"红绸裹成喜服，桃木钉化作凤冠。许言灵在窒息中看见秦墨瞳仁泛起金雾——诅咒在吞噬理智。"咬我！"她突然挣开束缚扑向秦墨，将脖颈贴在他唇边。尖牙刺入动脉的瞬间，白蟒精魄破体而出，青鳞覆上柳妖血目。秦墨眼底恢复清明，金光咒凝成弯弓，箭矢是她发间玉簪。"乾坤无极——""风雷受命！"玉簪携着雷火没入树心，柳妖哀嚎震塌洞窟。许言灵拽着秦墨跃入暗河，身后万千根须化作追兵。湍流中，秦墨的金光裹住两人，她后知后觉脖颈伤口正在被他舔舐愈合。"属狗的吗？"她在漩涡中瞪他。"属蛇的。"秦墨指间缠着她散落的发，"白蟒大人。"浮出水潭时，摩托车轰鸣由远及近。戴斗笠的男人扔来两个头盔："爹让我接人。"后视镜里，许言灵看见骑手后颈的柳叶胎记——与祠堂尸骸如出一辙。后座颠簸中，秦墨的手虚环在她腰间。穿过界碑时，头盔突然化作树皮，骑手身躯寸寸龟裂："谢谢...送我回家..."最后半句随躯体碎成柳絮。许言灵握紧掌心的巽风魂玉，看它没入秦墨胸前的咒印。月光漫过乱葬岗时，他们找到了昏迷的父亲。老人怀里紧攥着黄符，朱砂绘就的竟是秦墨的小像。许言灵焚符刹那，前世画面涌现：柳树下，青衣道姑将少年护在身后，秦氏先祖的箭矢穿透她肩胛。"原来是你先欠我的。"她转头，发现秦墨正在包扎她脚踝的擦伤。月光流过他睫羽，在脸颊投下蝶翅般的影。远处传来重建祠堂的夯歌，新栽的柳枝上系满往生符。黎明前最黑的时刻，许言灵在摩托后座假寐。秦墨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她听见自己心跳混着引擎轰鸣。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时，他忽然开口："要不要学骑摩托？"风掠过她泛红的耳尖，送来若有似无的应答。国道上，晨雾蒸腾成巨大的太极图腾，后视镜里，新柳正在他们驶过的每寸土地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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