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宣传科在3号楼7层，从这边电梯上去右转就是。”

  按照林妍的说的，我抱着一沓医 学资料站在电梯里，反复默念着几个专业术语:“脑卒中..动脉瘤..蛛网膜下腔出血..”这些拗口的词汇让我舌头打结。电梯“叮”的一声停下，我低头看着资料走出去，完全没注意周围环境。

  “所以这个病例需要特别注意术后感染控制。”

  一个低沉的男声传入耳中，我猛地抬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会议室的门口。里面坐满了穿白大褂的医生，而站在投影前讲解的，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程煜。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这个不速之客。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对不起，我走错了!”我慌忙后退，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推车，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内心OS: SOS,完了!_(´□`」 ∠)_

  程煜皱了皱眉:“这里是神经外科病例讨论区，非医护人员不得入内。”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我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一急就忘了怀里还抱着一堆资料，中间的纸张像雪片一样散落一地。

  “我...我是宣传科的”我蹲下去捡，社死的感觉让我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双修长的手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帮我拢起几张飞得较远的纸。我顺着那双手往上看，正对上程煜平静的目光。他蹲在我对面，白大褂的下摆拖在地上也毫不在意。

  “《脑卒中患者康复指导》？”他扫了一眼最上面的文件，“你是林科长说的那位配音演员？”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这么近的距离，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程医生，真的很抱歉打扰你们开会。”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站起身，把整理好的资料递给我：“下次注意，这里是神经外科重症病区，患者需要安静。”

  “我知道了，谢谢您。”我接过文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触感微凉。

  “程主任，这位是？”一位年长医生好奇地打量我。

  程煜刚要开口，林妍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苏恬！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你，你跑这儿来了？”

  她快步走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后了然一笑：“程医生，这就是我昨天跟您提过的，我们请来为科普视频配音的苏恬老师。她需要先熟悉一下医院环境和专业术语，所以今天过来实地学习。”

  程煜微微颔首：“配音演员？”

  “是的，”我冷静下来，“我最近在为一部医疗剧配音，但对医学术语不熟悉，所以林妍建议我来医院学习体验一下。”

  令我意外的是，程煜的表情缓和了些：“《心术》？我母亲最近在追这部剧。”

  “您...您看医疗剧？”我忍不住问。

  “偶尔。”他嘴角似乎有一丝上扬的痕迹，但转瞬即逝，“既然是工作需要，可以在遵守医院规定的前提下观摩学习。林科长，请确保她了解基本规范。”

  “没问题！”林妍爽快地答应，然后拉着我离开，“走吧，我先带你去宣传科，下午再安排你去门诊观摩。”

  离开前，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程煜已经回到会议室，正专注地指着投影上的CT影像讲解，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怎么样，冰山美人名不虚传吧？”电梯里，林妍促狭地用手肘碰我。

  我摸摸还在发烫的脸：“太丢人了...我居然走错楼层了。”

  “没事，程医生虽然看起来冷，其实人挺好的。去年有个小护士在手术室晕倒了，是他二话不说把人背到急诊科的。”

  这个细节让我对程煜的印象有了微妙的变化。就像有些角色，冷硬的外壳下，往往藏着意想不到的温度。

  下午，林妍安排我跟着神经外科门诊的护士长学习。我穿着临时借来的白大褂，上面还戴着印有“访客”字样的胸牌，安安静静地站在诊室角落观摩。

  “这位患者是典型的偏头痛，需要做个脑部CT排除其他病变...”接诊医生耐心地向一位年轻女性解释。

  我悄悄在小本子上记下术语和发音。突然，诊室门被推开，程煜走了进来。我的笔尖一顿，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墨点。

  “刘医生，上周那个脑膜瘤患者的复查报告出来了吗？”他问道，目光扫过房间，在看到我时微微停顿。

  “在您办公室，程主任。”刘医生回答。

  程煜点点头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下脚步：“苏...小姐？观摩还顺利吗？”

  没想到他会主动询问，我赶紧回答：“很顺利，谢谢关心。刘医生讲解得很清楚。”

  “医学名词确实需要适应。”他说，“如果有不明白的，可以查阅宣传科的资料库。”

  “我会的。”

  他离开后，刘医生笑着问我：“你认识程主任？”

  “今天早上刚见过。”我含糊地回答，不想提起那场尴尬的相遇。

  “程主任平时话不多，但对工作极其认真。他愿意跟你说话，说明对你印象不错。”

  刘医生继续看诊，我因为他的话陷入思索。印象不错吗？我回想着程煜帮我捡文件时的样子，还有他提到母亲看《心术》时那一闪而过的柔和表情。也许这座冰山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难以接近。

  傍晚回到家，我瘫在沙发上听着今天记录的医学名词录音。门铃突然响起，是快递员送来的一个包裹。拆开后，我发现是一本《医学发音指南》，附带一张便签：

  “林妍说你需要这个。医院图书馆有很多类似资料，可以借阅。——程煜”

  我捧着书愣在原地。他什么时候准备的？难道是趁午休时间？他怎么知道地址的？翻开扉页，里面夹着一张便条，详细列出了医院图书馆的开放时间和可以查阅的相关资料区域。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是我妈妈。

  “恬恬啊，上周张阿姨给你介绍的那个会计师，你怎么不理人家？”一接通就是熟悉的催婚开场白。

  “妈，我最近工作特别忙，没时间相亲。”我无奈地回答，眼睛却盯着那本医学书。

  “你都27了，再不找对象……”

  我一边应付着母亲的唠叨，一边翻看程煜送来的书。里面不少专业词汇旁边都用铅笔标注了简单的音标，字迹工整清晰，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一丝不苟。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母亲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在听呢。妈，我真的有事先挂了，改天再聊。”我匆匆结束通话，手指轻轻抚过书页上的笔记。

  躺在床上，我打开手机搜索“市中心医院 程煜”，跳出几条学术新闻和获奖信息。照片上的他站在领奖台上，表情依然严肃，但眼睛里有着掩不住的喜悦。

  我关上灯，黑暗中想起今天的这个意外，似乎让原本单纯的医院体验之旅变得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