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室的吊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朱志鑫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又一叠学生档案归入柜中。周五晚上的校园安静得出奇，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
"还有最后几个班..."他自言自语地翻开下一本文件夹，手指突然顿住——左上角的照片里，左航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黑色耳钉在证件照上格外显眼。
朱志鑫不自觉地微笑，指尖轻轻划过照片边缘。他本不该细看学生隐私信息，但"家庭情况"栏里刺眼的"单亲"二字抓住了他的视线。母亲：左雅婷，工作单位：海外项目部，联系电话：一长串国际区号。紧急联系人一栏空白。
灯光忽然闪烁了几下，朱志鑫猛地合上文件夹，像是被抓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行为。窗外篮球声不知何时停止了，寂静中只有他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原来如此..."他想起左航眼中那种防备又孤独的神情，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
手机突然震动，张极的信息跳出来：【紧急情况！篮球场打起来了！你那个'弟弟'也在！】
朱志鑫皱眉，迅速回复：【哪个弟弟？】
【还有谁？就你最近特别关注的那个高一刺头啊！】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脑海中闪过左航档案上的信息——这个看似叛逆的少年，或许只是用尖锐的外壳保护着自己。
篮球场上围着一圈人，争吵声远远就能听见。朱志鑫加快脚步，听见左航特有的带着鼻音的嗓音："有本事就一对一，找帮手算什么？"
拨开人群，他看到左航被张极拦腰抱着，还在挣扎着要冲向对面三个篮球队成员，校服领口扯开了一大片，露出锁骨处一道细长的疤痕。
"怎么回事？"朱志鑫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向他，包括左航——少年眼中的怒火在看到他时明显动摇了一下，随即别过脸去。
张极松开手，擦了擦汗："我邀请左航参加校队选拔，他技术确实不错，但拒绝配合训练计划，和队友起了冲突。"
"他们先挑衅的！"左航猛地抬头，眼睛发亮，"说我这种问题学生不配穿校队队服！"
对面高个男生冷笑："难道不是？初中时就听说你——"
"够了。"朱志鑫打断他，声音依然温和却不容置疑，"校队选拔看的是实力，不是过往。如果左航技术达标，其他问题可以慢慢调整。"
他走到左航面前，不动声色地挡住那些探究的目光："能跟我谈谈吗？"
左航咬住下唇，倔强地沉默了几秒，最终抓起地上的书包跟了上来。走出人群听力范围后，朱志鑫才开口："他们说的'初中时'是什么意思？"
"关你什么事。"左航习惯性回怼，语气却没那么强硬了。
"如果你加入校队，我就是你的经理人，当然关我的事。"朱志鑫停下脚步，转身看他，"而且..."
"而且什么？"
朱志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在心底盘旋已久的称呼："而且我不能让我弟弟受欺负。"
左航猛地瞪大眼睛，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谁、谁是你弟弟！少自作多情了！"
"那天在围墙下，你叫我'主席大人'，"朱志鑫笑着模仿左航当时的语气，"我觉得'哥哥'听起来更顺耳一些。"
"你有病吧！"左航扭头就走，却被朱志鑫轻轻拉住手腕。
"等等。"朱志鑫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创可贴，小心地贴在左航手背不知何时刮出的伤口上，"下次打架前记得保护好自己。"
左航盯着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表情复杂。就在气氛变得微妙的时刻，一个戏谑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左航，这么快就找到新靠山了？"
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男生靠在篮球架旁，校牌显示是高二七班的张峻豪。左航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闭嘴，张峻豪。"
"怎么，不敢让我们的学生会主席知道你初中的'光辉事迹'？"张峻豪走近，上下打量着朱志鑫，"学长，好心提醒你，别被这小子表面骗了。他在我们初中可是出了名的——"
"够了！"左航突然爆发，一拳挥向张峻豪，被朱志鑫及时拦住。
"左航！"朱志鑫收紧手臂，感受到怀中少年微微发抖的身体，"冷静点。"
张峻豪后退两步，脸上还挂着那种令人不适的笑容："看吧，这就是他的真面目。学长，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想'拯救'他的人吗？"
朱志鑫直视张峻豪的眼睛："不管左航过去如何，他现在是我的责任。请你不要再挑衅他。"
"你的责任？"张峻豪挑眉，"哇哦，关系这么特别吗？"
"他是我弟弟。"朱志鑫脱口而出，不仅张峻豪愣住了，连怀里的左航都停止了挣扎，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张峻豪最终耸耸肩走开了，留下朱志鑫和左航站在原地。晚风吹过，左航猛地挣开朱志鑫的怀抱："谁准你那么说的！"
"你不喜欢？"朱志鑫歪头看他，夕阳将他的睫毛染成金色。
左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狠话，最终却只是抓起书包大步离开，背影写满了狼狈。朱志鑫没有追上去，只是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回到学生会室收拾东西时，副主席邓佳鑫推门而入："听说你又为那个高一的问题学生出面了？"
朱志鑫继续整理文件，头也不抬："他叫左航，不是'那个问题学生'。"
"朱志鑫，"邓佳鑫难得严肃，"你是学生会主席，明年还要竞争保送名额，不该在这种学生身上浪费精力。"
文件柜门被关上的声音有些响，朱志鑫转身时脸上仍带着笑，眼神却冷了几分："什么算'这种学生'？单亲家庭、性格叛逆就不是好学生了？"
邓佳鑫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他是单亲...你查他档案？朱志鑫，你该不会真的..."
"我只是相信每个人都有值得被看见的一面。"朱志鑫拿起书包走向门口，"就像你当初相信我一样。"
一年前，朱志鑫刚转学来时也曾因为家庭变故而封闭自我，是邓佳鑫主动邀请他加入学生会，让他重新找到归属感。
邓佳鑫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那个左航...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
朱志鑫脚步一顿："什么意思？"
"就像..."邓佳鑫斟酌着词句，"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这种依赖对你对他都不健康。"
朱志鑫没有回答，轻轻带上了门。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掏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左航发了条信息：【下周一校队第一次训练，我会在场。记得来。】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朱志鑫正要收起手机，一条新消息突然弹出：
【谁要你管。】
紧接着又是一条：【...几点？】
朱志鑫对着手机屏幕笑出了声，晚风拂过脸颊，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因为一条短信这么开心过了。
路灯次第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某个转角处，朱志鑫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左航靠在墙边，看着手机屏幕微光映照下的笑脸，不自觉地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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