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字念'郁'，不念'有'。"朱志鑫用铅笔轻轻点着左航的语文试卷，"你看这里有个'月'字旁..."

左航烦躁地把头发揉成一团乱草："我知道！我只是看错了！"

朱志鑫若有所思地看着试卷上那些奇怪的错误——"明"写成"朋"，"睡"写成"目垂"，"朝"字左右部分颠倒...这已经不是粗心能解释的了。

"左航，"朱志鑫小心翼翼地问，"你读课文时，会觉得字母在跳动吗？"

左航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什么意思？"

"就像这样。"朱志鑫在纸上快速画了几行波浪线，"有些人在阅读时，会觉得文字在纸上跳舞，导致看错或漏行。"

左航盯着那张纸，脸色渐渐发白。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这不是可怜，"朱志鑫拉住他的手腕，"我表弟也有类似情况，这叫阅读障碍，很多聪明人都有这个问题。爱因斯坦也是。"

左航的手腕在朱志鑫掌心微微发抖："...老师都说我不用功。"

"因为他们不了解。"朱志鑫轻轻把他拉回座位，"我们可以试试其他方法，比如用彩色滤光片，或者把文字放大..."

"为什么？"左航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窗户，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朱志鑫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撞击着胸腔。为什么呢？因为他是学生会主席？因为他喜欢帮助别人？还是因为...

"因为你是我弟弟啊。"他最终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轻。

左航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别过脸去："...肉麻。"

但那天之后，他们的补习方式彻底改变了。朱志鑫找来彩色透明片，发现左航在蓝色滤光片下阅读速度明显提升；他把重点内容录成音频，让左航可以反复听；他甚至重新编排了笔记，用更多的图像和符号代替文字。

周五下午，朱志鑫匆匆赶回学生会办公室取遗忘的U盘，推开门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文件柜前——左航正皱着眉头整理一堆杂乱无章的资料，嘴里还嘟囔着"这么乱怎么找得到东西"。

朱志鑫屏住呼吸，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阳光从左航背后的窗户洒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连耳垂上那颗黑色耳钉都闪着温柔的光。

"需要帮忙吗？"朱志鑫终于出声。

左航像触电一样转过身，手里还抓着一沓文件："我...我只是路过！"

"路过到帮我整理文件？"朱志鑫笑着走近，"这些本该是我负责的。"

"反正你很忙..."左航把文件塞进柜子，耳尖通红，"就当报答你的补习。"

朱志鑫突然注意到左航手腕上戴着一根蓝色手绳——正是他前天随口提到可以帮助集中注意力的小道具。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伸手揉了揉左航的头发："谢谢。"

左航立刻躲开，却不像以前那样生气："别动手动脚！"

两人相视一笑，阳光在彼此眼中跳跃。

转眼到了朱志鑫的生日。他本没打算庆祝，但张极他们硬是在学生会办公室准备了一个小派对。彩带、蛋糕、礼物堆了一桌，朱志鑫笑着应付大家的祝福，眼睛却不时瞟向门口——左航没来。

"找谁呢？"张极凑过来，坏笑着问，"你家那位小刺猬？"

朱志鑫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别乱说。"

"他下午请假了，"张泽禹插嘴，"好像去了手工教室。"

朱志鑫一愣："手工教室？"

派对结束后，朱志鑫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机突然震动。是左航发来的一条定位信息，附言：「过来。就现在。」

定位是学校后门的小公园。朱志鑫赶到时，天已经半黑了。左航坐在秋千上，百无聊赖地晃着，手里攥着一个小盒子。

"生日快乐。"左航头也不抬地把盒子扔过来。

朱志鑫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是个粗糙的木质小盒子，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ZX"字母。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铜质书签，上面用细线缠绕出一个抽象的星星图案。

"...你自己做的？"朱志鑫轻声问。

左航终于抬起头，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手工课作业的废料...反正扔了也是扔了。"

朱志鑫小心地抚摸书签，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给最烦人的哥哥」。他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一种陌生的温暖从胸口蔓延到四肢。

"谢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左航嗤笑一声："少来。你肯定收到过更贵的。"

"但都不是你亲手做的。"朱志鑫把书签放进贴近胸口的衬衫口袋，"我会一直带着它。"

左航的耳尖红得几乎透明，他猛地站起来："走了！"

"等等。"朱志鑫拉住他的手腕，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我也有东西给你。"

左航警惕地看着那个盒子："今天是你生日，为什么送我东西？"

"因为看到它就想到了你。"朱志鑫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色耳钉，造型简约但做工精致，"你那枚黑色的太旧了，该换了。"

左航盯着耳钉看了很久，才小声说："...帮我戴上。"

朱志鑫手指微微发抖，小心地取下左航旧的黑耳钉，换上新的。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左航的耳垂，感受到对方同样急促的呼吸。

"很适合你。"朱志鑫低声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

左航突然退后一步，摸了摸新耳钉："...谢谢。"然后转身就跑，背影在路灯下拖得很长。

朱志鑫站在原地，胸口的书签似乎还在发烫。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看左航的眼神，早已超出了"哥哥看弟弟"的范畴。

第二天午休，朱志鑫被学生会的事务拖住，赶到食堂时已经没什么好菜了。他端着餐盘寻找座位，忽然看见左航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摊着一本书。

"可以坐这里吗？"朱志鑫问。

左航头也不抬："随便。"

朱志鑫刚坐下，一个女生就红着脸走过来："朱学长，能打扰一下吗？"

左航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

"什么事？"朱志鑫礼貌地问。

女生递上一封粉色的信："这个...请你收下！"说完就跑开了。

朱志鑫尴尬地拿着信，不知如何是好。左航"啪"地合上书："受欢迎啊，主席大人。"

"只是普通信件..."朱志鑫把信塞进书包。

"不用跟我解释。"左航站起来，餐盘里的饭几乎没动，"我吃饱了。"

下午的课上，朱志鑫收到左航的短信：「今晚补习取消。」

「为什么？」朱志鑫回复。

「不舒服。」

朱志鑫皱眉，想起左航几乎没动的午餐。放学后，他直接去了左航的班级，却被告知左航下午请假回家了。

张峻豪靠在门边，意味深长地说："听说左航看到有人给你递情书了？"

朱志鑫心头一跳："你怎么知道？"

"全校都知道了。"张峻豪耸耸肩，"那小子占有欲强得很，初中时就这样。有人接近他'朋友'，他就发脾气。"

朱志鑫想起左航反常的表现，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左航是在...吃醋？

这个可能性让他心跳加速。他匆匆告别张峻豪，给左航发了条信息：「我在你家楼下。带了你爱喝的奶茶。」

左航回复得很快：「谁让你来的！回去！」

「不回去。除非你下来见我。」

十分钟后，左航不情不愿地出现在楼道口。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乱糟糟的，新耳钉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给。"朱志鑫递上奶茶，"加了你喜欢的布丁。"

左航接过奶茶，却不喝，只是盯着地面："...你来干嘛？"

"确认我弟弟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朱志鑫轻声说。

"我没生气！"左航立刻反驳，声音却闷闷的。

朱志鑫鼓起勇气，轻轻抬起左航的下巴："那封情书我已经扔了。"

左航的眼睛瞪大了："谁、谁问你这个了！"

"但我想告诉你。"朱志鑫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在乎你的感受。"

左航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像受惊的蝴蝶。就在气氛变得微妙的瞬间，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

"左航！谁在楼下？"

左航猛地后退："我阿姨...你快走！"

朱志鑫点点头，转身前又低声说："明天见，弟弟。"

走出小区，朱志鑫摸出衬衫口袋里的木质书签，轻轻吻了一下那个歪歪扭扭的"ZX"。他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某个危险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再也无法用"兄弟情"来解释这一切了。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期待，像春天里第一株破土而出的嫩芽，颤巍巍地迎向阳光。

文字迷宫中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