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在昏暗的病房里闪着冷光。吴邪本能地想挡在黎簇前面，却被腹部的伤口牵制，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年挺拔的背影隔绝在自己与林如是之间。
"好久不见，黎簇。"林如是的声音依然那么温和，与他满身血迹和手中的枪形成诡异对比，"或者说，我该叫你'优秀的演员'？"
黎簇纹丝不动："放下枪。外面全是警察。"
林如是笑了："我们都很清楚这不是真的。"他向前一步，枪口纹丝不动，"坐下，吴邪。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吴邪没动。他的目光在病房里快速搜索——呼叫按钮在床头，太远；手机在抽屉里，来不及；唯一近处的是黎簇刚才喝水的玻璃杯。
"别费心了。"林如是看穿他的想法，"我只需要五分钟。首先，"他转向黎簇，"任教授的意识真的消失了？"
黎簇点头："烟消云散。"
"可惜。"林如是叹气，"那可是汪家二十年的心血。"他突然抬高手臂，枪口直指黎簇眉心，"那你也没用了。"
吴邪的心脏几乎停跳。他猛地抓住玻璃杯砸向墙壁，碎裂声引来外面一阵骚动。林如是条件反射地转头，黎簇抓住这瞬间的机会——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模糊，一记手刀精准击中林如是持枪的手腕，同时膝盖猛顶对方腹部。枪掉在地上滑到床底，林如是踉跄后退，撞翻了输液架。
"警察！不许动！"
门被踹开，两名持枪警察冲了进来。林如是咒骂一声，扑向窗户——三楼，但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警察追到窗边，只看到下面灌木丛的晃动。
"妈的！"年轻警察对着对讲机呼叫支援。
年长些的警察转向吴邪和黎簇："你们没事吧？张先生让我们守在门外，说可能有危险。"
吴邪这才明白张起灵早有安排。他看向黎簇，青年正弯腰捡起枪，动作娴熟地卸下弹夹检查，然后递给警察——完全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架势。
"谢谢。"黎簇对警察说，"能给我们几分钟吗？"
警察犹豫了一下，点头退出房间，守在门口。
黎簇转向吴邪，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黎簇！"吴邪忍着剧痛下床扶他。
"没事......"黎簇额头渗出冷汗，"太久没走路了，肌肉有点......"
吴邪扶他坐到床上，这才注意到黎簇的小腿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蹲下身，轻轻卷起黎簇的裤腿——原本萎缩的肌肉已经有了明显恢复的迹象，但还远不够强壮。
"两年没正经走路，"黎簇苦笑，"能站起来已经不错了。"
吴邪抬头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黎簇深吸一口气："从火车上醒来后，我发现被汪家盯上了。他们想抓我回去继续实验。"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因为我接触过核心机密，包括......关于你的部分。"
吴邪帮他按摩小腿肌肉："所以假装残疾？"
"最开始是真的。"黎簇表情阴郁，"跳火车时摔伤了腿。后来遇到林如是，他'好心'给我治疗，实际在药里加了东西。"他掀起上衣，露出腹部那道狰狞的疤痕，"我发现后自己取出了追踪器，但已经药物成瘾了。"
吴邪胸口发闷。他无法想象黎簇独自经历这些时的绝望。
"后来我意识到，装残疾是最佳掩护。"黎簇继续道，"汪家会放松警惕，林如是也更容易暴露目的。"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偷偷进行康复训练，但只在深夜，确保没人发现。"
"那金属环？"
"半年前加的。"黎簇拉下裤腿，"当林如是发现我在抵抗药物时。它能制造剧痛，也能释放快感——典型的驯兽师手段。"
吴邪想起那些轮椅扶手上的刻痕："你用疼痛保持清醒。"
黎簇点头："每当他给我打药，我就划一道。痛感能抵消部分药效。"他苦笑，"后来发现数独也有用，就在脑子里解题。"
这解释了为什么黎簇有时眼神涣散却仍能给出精准判断——他在用数学对抗药物。
"为什么不联系我？"吴邪问出了埋藏已久的问题。
黎簇沉默了很久："最初是生气。后来......"他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后来我怕连累你。汪家监视着所有与你有关的人。"
吴邪突然明白了黎簇的孤独抵抗。两年间，青年不仅在与药物和控制作斗争，更在保护他——用自我牺牲的方式。
"傻瓜。"吴邪声音沙哑，"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想保护谁？"
黎簇笑了，那个吴邪熟悉的、带着少年气的笑容："现在能站三十秒了。进步很大。"
门外突然传来骚动。张起灵和胖子匆匆进来，后面跟着医生护士。
"林如是跑了？"胖子嚷嚷，"那龟儿子属耗子的吧？"
医生开始检查吴邪的伤口，张起灵则递给黎簇一部手机："王盟的消息。"
黎簇快速浏览，脸色变得凝重："汪家派了第二队人。目标很明确——吴邪父母的信息。"
吴邪猛地坐直，牵动伤口也顾不上："什么？"
"任教授的记忆碎片。"黎簇解释，"汪家怀疑其中有关键线索。他们已经前往......"他皱眉，"杭州？你父母在杭州？"
吴邪摇头："不可能。我从小在杭州长大，那里每个角落都找遍了。"
张起灵突然开口："不是杭州。是记忆偏差。"
黎簇恍然大悟："任教授的记忆被加工过！就像他给我的假记忆一样。"他闭眼回想，"需要原始资料对比......吴邪，你父母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哪里？"
"格尔木。"吴邪不假思索，"二十年前，他们去考察，再没回来。"
黎簇猛地睁眼："不是格尔木！是发音相近的地方——戈耳工！西域古国，就在我们刚离开的那片山区！"
张起灵和吴邪对视一眼。戈耳工遗址确实存在，但极少人知道确切位置。
"调虎离山。"张起灵总结。
胖子挠头："所以汪家大部队扑向杭州，其实人在戈耳工？那我们赶紧——"
"不。"吴邪突然说，"先解决林如是。他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黎簇点头："他会抢先去找。而且......"他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我体内还有任教授残留的记忆。那些可能是找到确切位置的关键。"
医生完成包扎离开后，吴邪艰难地下床开始穿外套："我们必须回戈耳工墓。林如是会去那里寻找线索。"
"你伤还没好。"黎簇反对。
吴邪指向黎簇颤抖的双腿："你连走路都困难。看来我们天生一对。"
黎簇耳尖红了，但没反驳。胖子在一旁挤眉弄眼，被张起灵拎着领子拽了出去。
两小时后，四人乘坐解雨臣安排的直升机重返戈耳工山区。途中，吴邪详细询问了黎簇关于任教授记忆的事。
"大多是碎片，"黎簇解释，"但有个清晰的画面——一个圆形石室，中央有水池，墙上刻满星图。"他揉了揉太阳穴，"任教授去过那里，见过你父母。"
吴邪心跳加速。二十年来，这是第一次有确凿线索。
"还有个细节......"黎簇犹豫道，"水池不是水，是水银。下面沉着东西。"
张起灵突然抬头："不是水银。是记忆金属。"
"什么？"吴邪和黎簇同时问。
"戈耳工秘术。"张起灵难得地多解释几句，"将记忆编码存入液态金属，可保存千年。需要特定声波激活。"
黎簇眼睛一亮："像我的控制器！"
吴邪思索着："所以汪家想找的不是我父母，而是他们存入金属的记忆？关于'终极'的？"
张起灵点头："很可能。"
直升机在戈耳工遗址附近的空地降落。四人装备齐全后向山区进发。黎簇拄着登山杖，虽然走得慢但很稳。吴邪不时偷瞄他，惊讶于青年的恢复速度。
"别看了。"黎簇头也不回地说，"我脸上有地图？"
吴邪轻笑："比两年前稳重多了。"
"那是。"黎簇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现在可是能徒手拆控制器的人。"
胖子在后面嘀咕："臭屁劲儿倒一点没变。"
重返古墓入口比预想的顺利。坍塌的通道被张起灵找到了一条迂回小路。但就在即将进入时，黎簇突然拦住大家。
"有陷阱。"他指着地面几乎不可见的细线，"林如是的手笔。"
吴邪蹲下检查，果然发现一连串精巧的机关。黎簇熟练地拆解，解释道："汪家高级课程。我差点因为这课不及格被退学。"
主墓室比上次更加破败。中央石棺完全碎裂，露出下方的暗道——林如是已经先到了。
"跟紧我。"张起灵打头，众人小心下行。
暗道通向一个圆形石室，与黎簇描述的一模一样：中央是银色"水池"，四周墙壁刻满星图。林如是站在池边，手持一个奇怪的装置。
"来得真慢。"他头也不回地说，"我差点以为你们放弃了。"
吴邪注意到池中的液态金属已经部分激活，泛着诡异的银光。林如是手中的装置看起来像是——
"声波发生器。"黎簇低声道，"他想提取记忆。"
林如是转身，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不完全正确。我想提取的是特定记忆——关于青铜门密钥的最后部分。"他看向吴邪，"你父母受汪家委托寻找密钥，却在最后关头背叛，将线索藏在这里。"
吴邪握紧拳头："我父母在哪？"
"死了，当然。"林如是轻描淡写，"任教授亲自处决的。但他们死前将记忆存入了这里。"他用脚点了点银色池子，"多么浪漫，一家团聚。"
吴邪血液沸腾，但张起灵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想要什么？"黎簇冷静地问。
"合作。"林如是微笑，"激活记忆，共享密钥。然后各走各路。"
胖子嗤笑："信你才有鬼。"
林如是叹气："那就没办法了。"他突然按下装置按钮，一阵刺耳声波响彻石室。池中液态金属剧烈翻腾，升起一根银柱，顶端开始变形——
"记忆成形了！"黎簇喊道，"阻止他！"
张起灵闪电般出手，黑金古刀直取林如是咽喉。后者敏捷闪避，同时启动了第二个装置——黎簇突然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你以为拆了控制器就自由了？"林如是冷笑，"我早就在你体内植入了微型接收器。现在，乖乖过来。"
黎簇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林如是移动，尽管他脸上写满抗拒。吴邪想冲上去，却被张起灵拦住——林如是手中多了一把枪，直指黎簇后心。
"别动。"林如是命令，"我需要黎簇读取记忆。只有与任教授融合过的意识能解读这些。"
银柱已经完全成形，变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林如是强迫黎簇将手放在银像上——
刹那间，整个石室亮如白昼。银像爆发出刺目光芒，无数画面在空气中闪现：戈耳工遗址地图、青铜纹路、一个婴孩的笑脸......最后定格在一对中年夫妇身上——吴邪一眼认出那是他父母年轻时的样子。
"密钥在哪里？"林如是厉声问。
黎簇的表情变得恍惚，声音机械："不在池中......在星图......"
林如是立刻转向墙壁星图。就在他分神的瞬间，黎簇猛地挣脱控制，一个肘击打掉他的枪，同时大喊："吴邪！星图第三象限！"
吴邪不假思索地扑向星图，按照黎簇指示按下三颗关键星体。地面突然震动，星图墙壁开始旋转，露出后面的暗格——
里面空空如也。
"骗你的。"黎簇咧嘴一笑，趁机脱离林如是控制，"根本没什么密钥。"
林如是暴怒，抽出一把匕首刺向黎簇后背。吴邪来不及思考，纵身扑过去——
匕首刺入吴邪肩膀，鲜血顿时涌出。林如是拔刀欲再刺，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动就死。"张起灵的声音冷得像冰。
胖子趁机缴了林如是的械，用登山绳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没事吧？"黎簇扶着吴邪，声音发颤。
吴邪摇头："皮外伤。"他看向仍在播放记忆的银像，"那些......真的是我父母？"
黎簇点头："任教授的记忆确认了。他们确实......"他犹豫了一下，"但最后时刻，他们将密钥信息分散了。一部分在这里，"他指向正在消失的银像，"一部分在青铜门附近，还有一部分......"
"在我记忆里。"吴邪突然明白过来，"小时候父亲常带我玩的一种寻宝游戏......"
张起灵点头："保险措施。只有你能拼凑完整。"
林如是突然大笑："你们以为赢了？汪家已经派人去杭州了。他们会找到足够线索——"
"不，他们不会。"黎簇冷静地打断，"因为任教授最后修改了记忆内容。杭州的线索指向一个废弃仓库——里面全是汪家不想公开的黑料。"
吴邪惊讶地看着黎簇："你连这都知道？"
"任教授的记忆很完整。"黎簇苦笑，"包括他如何暗中背叛汪家，准备自立门户。"他看向林如是，"你也不知道吧？你尊敬的老师早就计划吞掉所有成果。"
林如是脸色变得惨白："不可能......"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顶部开始坍塌。
"机关启动了！"胖子大喊，"这破地方要自毁！"
张起灵迅速检查出口："这边！"
众人拖着林如是冲向通道。吴邪因肩伤行动迟缓，黎簇一把架住他，两人跌跌撞撞地跟上。身后，银色池子沸腾得更加剧烈，记忆影像扭曲变形。
"快点！"黎簇催促，几乎是半扛着吴邪前进。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出口时，林如是突然挣脱束缚，猛地将黎簇推回石室！
"黎簇！"吴邪想冲回去，被张起灵死死拉住。通道在他们面前迅速坍塌，隔绝了视线。
"放开我！"吴邪疯狂挣扎，"黎簇还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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