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耳工古墓的夕阳余晖中,吴邪望着黎簇被染成金色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盯着看了太久。青年似乎察觉到了视线,转过头来,嘴角扬起一个熟悉的弧度——比两年前沉稳,却还保留着那份独属于黎簇的狡黠。
"看什么?"黎簇问。
吴邪收回目光:"看你腿还抖不抖。"
"早不抖了。"黎簇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张起灵给的药方很管用。"
确实管用。过去三周,按照吴邪父母留下的星图配方,解雨臣的医疗团队成功配制出解毒剂。黎簇体内的药物残留和微型控制器被彻底清除,肌肉恢复速度惊人。现在除了略微消瘦外,几乎看不出他曾被禁锢在轮椅上两年。
胖子在不远处生火,炊烟笔直地升向渐暗的天空。张起灵去周围巡查了,留下他们三人准备晚餐。
"明天回杭州?"黎簇问,手法娴熟地削着土豆——这也是汪家训练的成果,吴邪暗想。
"嗯。"吴邪点头,"王盟查到些线索,关于我父母留下的......"
他话没说完,黎簇突然扑过来将他按倒在地。几乎同时,一声枪响划破黄昏的宁静,子弹擦着吴邪刚才所在的位置射入树干。
"林如是!"黎簇大喊,拽着吴邪滚到岩石后方。
胖子反应极快,抄起铁锅挡在身前,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手枪:"阴魂不散的龟儿子!"
又是一枪,打在铁锅上当啷作响。吴邪从岩石边缘窥视,看到林如是的身影在远处山脊上移动,狙击步枪在夕阳下闪着冷光。
"他疯了?"黎簇低声道,"一个人就敢来挑我们四个?"
吴邪摇头:"不是冲我们来的。"他指向林如是移动的方向——正对着他们存放装备的帐篷,"他在找星图碎片。"
胖子骂了句脏话:"那破石头不是已经——"
"复制品。"吴邪打断他,"小哥把真品藏起来了。"
黎簇挑眉:"你们早有准备?"
"总得留一手。"吴邪从腰间抽出匕首递给黎簇,自己则摸出了手枪,"你左我右,包抄过去。"
黎簇接过匕首,手指在吴邪掌心轻轻一勾:"小心点,老头子。"
吴邪想反驳自己还不算老,但黎簇已经矫健地窜了出去,像只沙漠狐狸般灵活地利用地形掩护前进。两年伪装残疾的生活没有磨灭他的本能,反而让那些汪家训练的技能更加内化。
吴邪从另一侧迂回,不时开枪掩护。林如是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开始向后撤向更崎岖的山地——典型的诱敌战术。
"别追太深!"吴邪对黎簇喊道,"可能是陷阱!"
黎簇似乎没听见,或者选择不听,速度不减反增。吴邪咬牙跟上,心中暗骂年轻人的鲁莽。山势越来越陡,林如是的身影时隐时现,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
突然,黎簇停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转身对吴邪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吴邪小心靠近,顺着黎簇指的方向看去——下方是一个隐蔽的山洞入口,林如是正弯腰钻进去。
"他知道我们在跟踪。"黎簇耳语,"太明显了。"
吴邪点头:"但他有目的。看那里——"他指向洞口地面,几块石头排列成奇怪的形状,"汪家标记。'宝藏与危险并存'。"
黎簇眼睛一亮:"他带我们来找东西?"
"或者想把我们引入陷阱。"吴邪思索片刻,"你回去叫胖子和张起灵,我在这守着。"
黎簇皱眉:"又来了。'你走,我留下'的英雄主义。"
"这不是——"
"要么一起等,要么一起进。"黎簇打断他,"选一个。"
吴邪看着青年倔强的表情,突然意识到黎簇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少年了。两年前的分别造就了一个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伙伴——不,不只是伙伴,是某种更亲密、更平等的关系。
"一起等。"吴邪妥协,"但保持距离,别被一锅端了。"
黎簇满意地点头,两人隐蔽在岩石后监视洞口。十分钟后,张起灵和胖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连黎簇都吓了一跳。
"卧槽,小哥你走路能不能出点声?"黎簇捂着胸口。
张起灵没理会抱怨,直接看向洞口:"几个人?"
"只看到林如是。"吴邪回答,"但可能有埋伏。"
张起灵摇头:"没有。这是祭祀洞。单人行。"
黎簇好奇地问:"什么祭祀?"
"古戈耳工人相信将秘密带入特定洞穴,可借山神之力守护。"张起灵解释,"只有传承者能安全进出。"
胖子挠头:"所以林龟儿子是进去拿东西?"
"或者藏东西。"吴邪突然明白过来,"他在转移星图碎片的注意力!"
张起灵点头:"调虎离山。真的碎片在——"
"帐篷!"黎簇转身就要跑,被吴邪拉住。
"太明显了。"吴邪说,"如果这是双重骗局呢?"
张起灵已经行动起来:"分两组。我和胖子守这里。你们回营地。"
这次黎簇没有反对。他和吴邪快速返回营地,果然发现帐篷有被翻动的痕迹。装备散落一地,但看起来什么都没少。
"他在找什么?"黎簇检查着自己的背包,"星图复制品明明在胖子那里。"
吴邪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冲向自己的睡袋——内衬被划开,藏在里面的小铁盒不见了。
"什么丢了?"黎簇问。
"我父亲的老怀表。"吴邪声音发紧,"小时候他常用来和我玩寻宝游戏......"
黎簇瞪大眼睛:"星图指向的'记忆'就是这个?"
吴邪点头,心如擂鼓。怀表本身不值钱,但背面刻着只有他和父亲知道的密码——如果那真是密钥的一部分......
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第二声。吴邪和黎簇同时冲向声源,刚好看到张起灵从洞口跃出,手里拖着不省人事的林如是。胖子跟在后面,脸上挂了彩但神情得意。
"搞定了!"胖子挥舞着一个布包,"这龟儿子果然藏了东西!"
布包里正是吴邪的怀表。表盖被强行撬开,但内部机芯完好无损。吴邪小心检查,发现表盘背面多了一行微小的刻字——不是他父亲的手笔,但同样熟悉。
"是我母亲的笔迹。"吴邪声音微颤,"她写了坐标......"
黎簇凑过来看:"这是......"
"青铜门附近的一个位置。"吴邪抬头看向张起灵,"他们当年真的找到了密钥。"
张起灵接过怀表检查,罕见地露出惊讶表情:"不完整。还有部分。"
林如是突然咳嗽着醒来,嘴角流血但仍在笑:"太晚了......坐标已经传回汪家......"
"传个屁。"胖子得意地晃了晃卫星电话,"早屏蔽了。"
林如是的笑容僵住。他挣扎着坐起,眼神疯狂:"你们不明白自己在对抗什么。汪家已经渗透到各个领域,包括——"
"包括九门内部,知道。"吴邪冷淡地打断,"你以为就你有内线?"
黎簇挑眉:"我们也有?"
吴邪点头:"解雨臣最近清理了一批人。二叔那边也是。"他蹲下身与林如是平视,"游戏结束了。任教授的记忆,星图碎片,还有这个——"他晃了晃怀表,"拼图完整了。"
林如是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青铜门的力量会毁灭——"
张起灵一记手刀将他打晕:"聒噪。"
当晚,四人围坐在篝火边研究怀表中的坐标。根据吴邪父母留下的信息,密钥被分成三部分:星图指向解毒方法,怀表指向第一部分密钥,而第二部分......
"在我记忆里。"吴邪说,"父亲常玩的寻宝游戏,其实是在训练我记住密钥图案。"
黎簇若有所思:"所以他们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张起灵点头:"吴家一贯作风。"
"那第三部分呢?"胖子问。
吴邪和黎簇异口同声:"青铜门本身。"
两人对视一眼,黎簇笑着示意吴邪继续。吴邪解释道:"密钥不是实物,而是一个过程——将两部分信息与青铜门上的纹路结合,才能激活真正的'门'。"
"所以我父母没有背叛汪家。"吴邪看向篝火,"他们是在阻止汪家滥用青铜门的力量。"
黎簇轻声补充:"任教授的记忆里有片段......汪家想用青铜门传输高层意识,实现永生。"
胖子吹了声口哨:"够疯狂的。"
"现在怎么办?"黎簇问,"去找密钥?"
吴邪摇头:"先回杭州。林如是需要移交,线索需要梳理。"他看向黎簇,"而且你需要彻底康复检查。"
黎簇撇嘴:"我已经好了。"
"复查。"吴邪坚持,又补充道,"然后......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继续追查。"
篝火映照下,黎簇的眼睛亮得惊人:"以什么身份?搭档?"
吴邪喉结滚动。这一刻他想了太久,却依然不知如何表达。最终,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随你定义。"
黎簇看了他很久,久到吴邪以为会被拒绝。然后,青年伸出自己的手,轻轻覆在吴邪手上:"那就伴侣吧。我定义好了。"
胖子的口哨声和张起灵微微上扬的嘴角成了这一刻的见证。吴邪耳根发热,但没放开黎簇的手。两年前在火车站,他选择了放手;这一次,他选择握紧。
三天后,杭州火车站。
黎簇站在两年前他被送走的同一个站台,穿着相似的黑色外套,但这次是清醒的、自主的。吴邪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两张车票。
"真的不跟小哥他们一起走?"黎簇问。
吴邪摇头:"我们先去个地方。"他递过一张车票,"如果你愿意。"
黎簇接过车票——杭州到北京,普通硬座,与两年前那趟车完全一致。但这次,乘车人姓名写着"黎簇",而另一张写着"吴邪"。
"重温旧梦?"黎簇挑眉。
"弥补错误。"吴邪纠正,"上次你一个人。这次......"他顿了顿,"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开始新的......"
他没说完,因为黎簇突然吻了他。那是一个生涩但坚定的吻,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短暂得像错觉。
"我愿意。"黎簇退开后说,耳尖通红但眼神坚定,"但有个条件。"
"什么?"
"下次有危险,我们一起面对。别再自作主张送我走。"黎簇直视他的眼睛,"否则我就......就......"
"就怎样?"吴邪忍不住逗他。
黎簇咧嘴一笑,露出两年前那个倔强少年的影子:"就把你绑在床上,哪儿也不让去。"
广播响起,他们那趟车开始检票。吴邪笑着拎起背包,这次没有犹豫,牵起黎簇的手走向检票口。青年手指修长有力,掌心有训练留下的茧,温暖地回握着。
"对了,"进站前黎簇突然问,"我们到底去哪?"
吴邪神秘地笑了:"北京只是个中转站。真正的目的地是......"
他凑到黎簇耳边轻声说出一个地名。黎簇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几乎发光:"你认真的?"
"从未如此认真过。"吴邪紧了紧握着他的手,"准备好了吗,伴侣?"
黎簇的回答是拉着他大步走向列车,十指紧扣,像要走向全世界。
列车启动时,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两年前那趟孤独的旅程,如今成了两个人的冒险开端。吴邪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想起沙漠里的狐狸,古墓中的星图,以及那个在轮椅上仍倔强抵抗的青年。
他曾经以为保护意味着独自承担,分离意味着安全。但现在他懂了——真正的力量来自于选择并肩而行的人。
黎簇靠在他肩上假寐,呼吸平稳。吴邪轻轻将头靠过去,闭上眼睛。前方还有很长的路,但不再孤独。
列车呼啸,载着他们驶向新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