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营地中央噼啪作响,吴邪盯着跳动的火焰,额角的伤口隐隐作痛。医疗帐篷里亮着灯,隐约能看见林如是弯腰给黎簇检查的身影。
"那小子不对劲。"胖子递来一杯热茶,压低声音,"看你的眼神跟看陌生人似的。"
吴邪摩挲着茶杯边缘。两年前的黎簇绝不会用那种冰冷的目光看他——那个会在沙漠星空下偷偷拽他衣角的少年,那个因为他一句夸奖就眼睛发亮的男孩,如今看他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药物影响。"张起灵突然出声,目光仍盯着医疗帐篷,"瞳孔扩散,反应迟钝,典型神经抑制剂症状。"
吴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帐篷里,林如是正将针头刺入黎簇颈部,青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个精致的木偶。
"汪家的手段?"吴邪问。
张起灵点头:"高级驯化。药物配合心理暗示。"
火焰突然爆出一串火星,映在吴邪紧缩的瞳孔里。他想起黎簇轮椅扶手上那些细密的刻痕——整齐排列,像是某种计数方式。驯化记录?还是...
医疗帐篷的帘子突然掀开,林如是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个银色小药箱。吴邪起身拦住他:"黎簇的腿伤,具体什么情况?"
"坐骨神经损伤。"林如是推了推金丝眼镜,"永久性残疾。需要定期药物维持。"
吴邪盯着他镜片后狭长的眼睛:"哪家医院诊断的?"
"没必要告诉你。"林如是微笑,"毕竟,你们已经两年没联系了,不是吗?"
这句话像刀子捅进吴邪肋骨之间。是的,是他亲手把黎簇送上那列火车,是他选择让少年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
林如是离开后,吴邪悄悄靠近医疗帐篷。透过缝隙,他看到黎簇独自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轮椅扶手上刻划——又是一道新的痕迹。
"还不睡?"吴邪掀开帘子。
黎簇迅速将手里的东西藏进毯子,但吴邪已经看清了——是一枚折断的探针,尖端还带着新鲜金属屑。
"药物副作用,失眠。"黎簇语气平淡,眼神却比白天清明许多,"你应该去休息,明天还要下墓。"
吴邪走近,假装检查轮椅的轮轴,实则观察那些刻痕。近距离看,它们排列成复杂的组别,每组七道,有些较深,有些浅得几乎看不见。最令他心惊的是扶手内侧刻着的几个小字:"Day 114 抵抗失败"。
"林如是是你什么人?"吴邪突然问。
黎簇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摩尔斯电码的"N"和"O"。
吴邪瞳孔微缩。这是警告。
"他对我很好。"黎簇大声说,同时快速在吴邪掌心写字:【监听器 在轮椅上】
吴邪点头表示明白,转而检查轮椅结构:"轴承有点问题,明天我帮你调整。"
黎簇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眼神柔和了一瞬,又立刻恢复冷漠。那一瞬间,吴邪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少年。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黎簇立刻闭上眼睛装睡。林如是走进来,看到吴邪时明显怔了一下:"吴先生有事?"
"检查轮椅。"吴邪站起身,"轴承需要润滑。"
林如是审视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停在黎簇"熟睡"的脸上:"请回吧,病人需要休息。"
吴邪离开时,余光瞥见林如是的手搭在黎簇肩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而黎簇,那个曾经被轻轻一碰就会跳起来的少年,此刻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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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营地最冷。吴邪裹紧外套,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思绪回到两年前的那个凌晨——
(闪回开始)
火车汽笛刺破夜色。十七岁的黎簇在硬座车厢里惊醒,脖颈处的针眼还在隐隐作痛。车厢空荡荡的,只有地上一张字条:"别回杭州,有人跟踪你。——吴邪"
少年跌跌撞撞地扑向车窗,站台上早已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背包里塞着现金、假身份证和一把匕首,没有解释,没有告别。
列车员走过来查票,黎簇下意识摸向口袋——除了车票,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陌生地址和一句话:"活下去,等我来找你。"
第一站,长沙。黎簇刚出站就被三个男人尾随。他钻进小巷,用吴邪教过的反跟踪技巧甩掉两人,第三个却追了上来。匕首第一次捅进人体时,少年吐得昏天黑地。
第二站,洛阳。假身份证差点被识破,旅馆老板多收了三倍房费才肯让他留宿。深夜,窗玻璃被无声割开,黎簇从二楼跳窗逃生,右腿传来尖锐的疼痛。
第三站,银川。他学会了在匕首上抹药,学会了用打火机烧掉伤口止血,却始终学不会停止在每一个噩梦里呼唤那个抛弃他的人。
(闪回结束)
营地里的动静打断了吴邪的回忆。张起灵和胖子已经起身准备装备,林如是推着黎簇的轮椅走向古墓入口。晨光中,青年苍白的脸上戴着墨镜,像个精心制作的傀儡。
"今天探索主墓室。"林如是宣布,"黎簇的专业知识会对解密壁画很有帮助。"
吴邪注意到黎簇的右手紧握扶手,指节发白。那不是期待的表现,而是——恐惧?
通往主墓室的甬道比昨天更加潮湿。黎簇的轮椅在湿滑的地面上艰难前行,吴邪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林如是挡开。
"这里的砖石排列..."黎簇突然出声,指向墙壁,"是典型的战国晚期风格,但壁画内容..."
"提前做过研究。"林如是打断他,推着轮椅加速向前。
吴邪和张起灵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如是对墓室结构的熟悉程度远超普通学者,甚至连哪块砖石松动都一清二楚。
主墓室中央是一口巨大的青铜鼎,四周墙壁布满精美壁画。黎簇仰头研究那些图案,嘴唇无声翕动,像是在默念什么。
"记载长生之术。"林如是向众人解释,"需要特定条件激活。"
吴邪凑近观察鼎上的铭文,突然感到衣角被拽了一下。黎簇的轮椅不知何时停在他身侧,青年看似无意地将毯子垂到地上。吴邪弯腰帮忙拾起时,发现地上用指甲刻了几个字:"鼎是陷阱"。
就在这时,林如是的手按上了青铜鼎的某个花纹。整个墓室剧烈震动起来,鼎中喷出浓稠的白雾。
"毒气!"张起灵厉声警告。
众人慌忙后退,却见林如是拽着黎簇的轮椅冲向一面看似实心的墙。墙面在他们靠近时神奇地分开,露出后面的通道。
"跟上!"吴邪大喊,但已经晚了。墙面在他们面前轰然闭合,将队伍一分为二——张起灵和胖子在左侧,吴邪独自一人被困在毒雾弥漫的主墓室。
白雾越来越浓,吴邪的视线开始模糊。他跌跌撞撞地寻找出口,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疼痛。就在他即将倒下时,一块砖石突然移开,黎簇的手从缝隙中伸出,一把将他拉进狭窄的通道。
"憋气!"黎簇捂住吴邪的口鼻,拖着他穿过蜿蜒的暗道。青年的手臂比想象中有力,根本不像残疾人应有的力量。
暗道通向一个小型耳室。黎簇迅速封好入口,转身时被吴邪抓住了手腕:"你的腿..."
黎簇的瞳孔猛地收缩。下一秒,他像被烫到一样甩开吴邪的手,整个人踉跄着后退,撞上墙壁。奇怪的是,这次他的动作明显不协调,就像...
"就像突然忘记了如何走路。"吴邪缓缓道出观察,"心理暗示?"
黎簇的呼吸变得急促,右手无意识地抓紧轮椅扶手——那里又多了一道新鲜刻痕。
"林如是让你相信自己残疾了。"吴邪逼近一步,"为什么配合他演戏?"
耳室突然剧烈震动,顶部开始坍塌。黎簇本能地扑向吴邪,两人一起滚到角落。在这一瞬间,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完全是个健康人应有的反应。
碎石落定后,黎簇迅速推开吴邪,表情重新变得冰冷:"你搞错了。我只是...偶尔会有条件反射。"
吴邪指向他的腿:"那刚才..."
"肌肉记忆。"黎簇打断他,"听着,主墓室的毒气是幌子,林如是真正想要的是——"
暗门突然打开,林如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个熟悉的注射器:"原来在这里。我担心死了。"
黎簇的表情立刻变得呆滞,仿佛有人按下了关机键。林如是微笑着走近,针头刺入青年颈部的瞬间,吴邪看到黎簇在毯子下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像是在用疼痛抵抗药物的侵袭。
"找到出路了。"林如是说,"跟我来。"
吴邪跟在轮椅后面,注意到黎簇的右手无力地垂着,食指却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摩尔斯密码:"T-R-A-P"。
陷阱。这所谓的出路,通向的绝不会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