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戈壁滩，吴邪蹲在小溪边洗脸，冰冷的水流冲刷不掉脑海中黎簇刻在轮椅扶手上的那些日期。七百三十天，每一天都标记着"想他"。
"看这个。"张起灵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吴邪转头，看见张起灵手里拿着一支空的注射器，针头还带着些许残留的淡蓝色液体。
"林如是丢的？"
张起灵点头："不是普通镇静剂。含莨菪碱成分，长期使用会导致记忆永久损伤。"
水珠从吴邪的下巴滴落，混入溪流。他想起黎簇脖颈上那些排列成星形的针孔，胃部一阵绞痛。
"有解药吗？"
张起灵沉默片刻，指向远处的营地："关键在他脚踝的控制器。"
营地中央，林如是正在给黎簇注射晨间药剂。青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晨曦给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像个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吴邪走近时，听见林如是温柔的低语："今天要乖一点，别像昨晚那样。"
黎簇眼神空洞地点头，却在林如是转身时，迅速将舌底的药片吐到掌心，藏进袖口——那是昨晚吴邪偷偷给他的解毒剂。
"早啊小黎同志！"胖子大声招呼，故意撞开林如是，"今天气色不错啊！"
黎簇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密码："D-A-N-G-E-R"。
吴邪假装检查装备，蹲到轮椅旁："控制器有什么功能？"
黎簇的嘴唇纹丝不动，手指却在毯子下快速划过吴邪的掌心：【疼痛刺激 记忆抑制 定位追踪】
"吴先生对医疗器械很感兴趣？"林如是突然出现在身后，手里拿着那个银色药箱。
吴邪站起身，直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只是关心旧友。"
"旧友。"林如是玩味地重复这个词，手指搭上黎簇的肩膀，"你知道吗？他最初几个月每晚都哭着喊你的名字。"他俯身在黎簇耳边，声音却大到所有人都能听见，"现在连你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对不对？"
黎簇茫然地眨眼，仿佛真的在努力回忆。但吴邪看到了——他垂在毯子下的左手正死死掐着自己大腿，指甲已经陷进肉里。
"该出发了。"张起灵打破僵局，"午前抵达下一个遗址。"
行进途中，吴邪故意落后，与黎簇的轮椅并行。林如是在队伍前方与张起灵交谈，不时回头瞥一眼。
"你记得。"吴邪低声道，"一直都记得。"
黎簇的目光直视前方："墓室东南角有暗门，通向主祭坛。林的目标是......"他突然皱眉，脚踝上的金属环闪烁起红光。
吴邪注意到他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黎簇？"
"走开......"黎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毒素......会......"
林如是快步返回，手里已经拿着注射器："旧伤发作了？"
吴邪挡在轮椅前："他需要的是医生，不是更多的药物。"
"让开。"林如是的声音骤然变冷，"除非你想看他疼到咬断舌头。"
黎簇的惨叫就在这时爆发出来。他蜷缩在轮椅上，手指扭曲地抓住扶手，金属环的红光已经变成刺眼的紫光。吴邪看到扶手内侧新添的刻痕——"Day 731 接触WX 毒素Level 4"。
林如是推开吴邪，将针头刺入黎簇颈部。药物推入后，青年的身体逐渐松弛，但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眼神涣散得像个盲人。
"满意了？"林如是冷笑，"每次接近你，他体内的毒素就会加速扩散。"他掀开黎簇的袖口，露出手臂内侧的血管——那里布满诡异的青黑色纹路，"再发作三次，就会心脏骤停。"
胖子突然插到两人之间："哎呦，这山路真他娘难走！小吴快来搭把手！"
被强行拽走后，吴邪才发现自己双手发抖："他说的是真的？"
"半真半假。"胖子压低声音，"小哥发现那毒素确实存在，但触发条件不是'接近你'，而是'抗拒控制'。"
吴邪猛地回头。远处轮椅上，黎簇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目光空洞地望着戈壁滩的远方。有那么一瞬间，吴邪觉得他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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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毒辣刺眼。新发现的遗址比预想的更庞大，入口处雕刻着与之前壁画相同的图案——三个人影，一个躺在祭台上。
"就是这里。"林如是难掩兴奋，"主祭坛就在下面。"
张起灵检查完入口："有机关，需要特定方式开启。"
林如是立刻看向黎簇："你知道该怎么做。"
黎簇的眼神突然变得恐惧，手指紧紧抓住轮椅扶手。吴邪注意到他指节发白，手臂上的青黑色纹路似乎更深了。
"他状态不好。"吴邪挡在黎簇面前，"换种方法。"
林如是微笑："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安全进入。而黎簇......"他俯身整理黎簇的衣领，"生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黎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自己推动轮椅向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颤抖着从轮椅上站起来，踉跄几步后跪倒在入口处的石碑前。
"黎簇！"吴邪想冲过去，被张起灵拦住。
"不能打断。"张起灵低声道，"否则机关会永久封闭。"
黎簇的手按在石碑上，开始念诵一段古老的咒文。随着他的声音，石碑缓缓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但更令人心惊的是黎簇的变化——他的眼睛逐渐变成不正常的琥珀色，声音也染上某种非人的回响。
"完美。"林如是喃喃自语，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仪式结束后，黎簇虚脱地倒下。吴邪冲过去接住他，却发现青年的体温低得吓人，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仿佛正在变得透明。
"他怎么了？"吴邪厉声问。
"觉醒前的排异反应。"林如是检查黎簇的瞳孔，"很快就不需要轮椅了，也不需要......"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吴邪一眼，"过去的记忆。"
下墓前，吴邪借口检查装备，悄悄靠近昏迷的黎簇。他小心地卷起黎簇的袖子，想查看那些毒素纹路，却发现了更令人心惊的东西——手臂内侧用刀刻着一行小字："不要相信吴邪"。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极度痛苦状态下刻的。最可怕的是，从墨色看，这行字已经存在很久了。
"看够了吗？"林如是的声音突然响起。
吴邪抬头，发现对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手中注射器闪着寒光。
"你以为他是受害者？"林如是轻笑，"是他自愿接受改造的。条件是......"他俯身在吴邪耳边，"汪家保证永远不会对你下手。"
吴邪的世界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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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道比预想的更狭窄潮湿。黎簇被注射药物后仍处于半昏迷状态，由林如是背着前行。吴邪跟在后面，脑海中不断回放林如是的话。
"自愿的？"胖子小声嘀咕，"放他娘的屁！小黎同志怎么可能......"
"是真的。"张起灵突然说，"至少部分真实。"他指向墙壁上的壁画，"看这里。"
壁画描绘着一个年轻人自愿走上祭坛，旁边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最令人心惊的是年轻人的眼睛——与黎簇念咒文时一样，呈现出不自然的琥珀色。
"换命之术需要自愿者。"张起灵解释，"将某种特质转移到另一人身上。"
吴邪的血液几乎凝固："转移什么？"
张起灵沉默片刻："记忆。情感。灵魂碎片。"
墓道突然剧烈震动，顶部开始坍塌。林如是背着黎簇冲向前方的石室，吴邪三人紧随其后。就在他们冲进石室的瞬间，入口被巨石封死。
"操！"胖子咳嗽着挥开尘土，"这他妈是陷阱！"
石室呈完美的圆形，中央是一个干涸的水池，四周墙壁布满星图。林如是将黎簇放在水池边缘，开始准备某种仪式。
"终于。"林如是的声音因兴奋而颤抖，"二十年等待，终于等到完美的容器。"
吴邪想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张起灵拔出黑金古刀，但刀锋在距离林如是半米处就被某种屏障挡住。
"没用的。"林如是微笑，"只有被选中者能参与仪式。"
水池突然涌出暗红色的液体，很快漫过黎簇的身体。青年在液体中剧烈抽搐，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黎簇！"吴邪疯狂撞击屏障，拳头渗出血也毫无知觉。
液体中的黎簇突然睁开眼睛——完全变成了琥珀色。他缓缓站起，动作优雅得不似人类，走向水池中央的祭台。
"成功了......"林如是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恭迎任教授归来。"
吴邪的血液瞬间冻结。任教授——二十年前汪家最杰出的科学家，据传在青铜门实验中死亡。
黎簇——不，现在应该是任教授——转向吴邪，露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微笑："吴邪，久仰大名。"
声音是黎簇的，语调却截然不同，带着学者特有的抑扬顿挫。
"从黎簇身体里滚出去！"吴邪嘶吼。
任教授——黎簇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还保留着些许少年习惯："但这孩子自愿的。他献出身体，换取汪家永不伤害你的承诺。"他走向吴邪，隔着屏障轻抚，"多么感人，不是吗？"
吴邪的世界分崩离析。他想起黎簇手臂上那行"不要相信吴邪"，想起轮椅扶手上七百三十道"想他"的刻痕，想起少年在火车上醒来时的茫然无措。
"不......"吴邪跪倒在地，"黎簇......"
任教授——黎簇突然皱眉，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波动："有趣......他还在抵抗。"
整个石室剧烈震动起来，星图开始旋转。张起灵抓住吴邪："仪式出错！现在！"
吴邪不顾一切地扑向屏障。这一次，他居然穿了过去。任教授——黎簇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
"黎簇！"吴邪抓住他冰冷的手，"跟我走！"
琥珀色的眼睛与吴邪对视，里面翻涌着两个灵魂的战争。突然，黎簇的本音短暂地突破控制："吴......邪......"
就在这一瞬间，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刺入地面某个隐藏的机关。石室顶部开启，阳光如利剑刺入。任教授——黎簇发出痛苦的嘶吼，倒在水池边缘。
吴邪抱起黎簇冰冷的身体，发现青年的眼睛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但瞳孔涣散，呼吸微弱。
"坚持住......"吴邪声音发抖，"我带你回家......"
黎簇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吴邪俯身去听，却只听到一声微弱的："......火车......"
然后，怀中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
林如是的狂笑在石室中回荡："你以为结束了？仪式已经完成！任教授的意识会在他体内慢慢苏醒，而黎簇......"他狞笑，"将永远困在自己的身体里，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张起灵一刀刺穿林如是的肩膀，将他钉在墙上："解药。"
"没有解药。"林如是咳着血，"除非你们能找到......"
他的话没能说完。黎簇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口中涌出大量鲜血。吴邪惊恐地发现，那些血不是红色的，而是诡异的暗金色。
"青铜化......"张起灵脸色骤变，"必须立刻去长白山！"
戈壁滩的夕阳如血。吴邪抱着昏迷的黎簇奔向吉普车，怀中的身体越来越轻，皮肤逐渐呈现出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坚持住......"吴邪的声音支离破碎，"这次我绝不放手......"
黎簇的眼睫轻轻颤动，一滴泪水滑落，在夕阳下闪着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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