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由远及近，闪烁的红蓝光芒透过狭小的气窗，在防空洞的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顾晓星蜷缩在沈逸然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染血的衣角。沈逸然靠在冰冷的混凝土柱上，捂着还在渗血的手臂，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们不会找到这里的。"沈逸然低声说，其实连他自己都不信。刚才袭击者头领脸上那志在必得的表情还烙印在视网膜上，像枚烧红的烙铁。
储藏柜里传来轻微的响动，顾晓星从缝隙里探出头："叔叔，我爸爸真的是英雄吗？"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奶气，却异常坚定。沈逸然想起顾明昭的照片，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隔壁通道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沈逸然立刻捂住顾晓星的嘴，将她拽回储藏柜。黑暗中，小女孩温热的呼吸打在他手背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他摸到女孩脖颈上凸起的吊坠形状——微型硬盘的棱角硌着掌心。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在低声交谈。
"确定在这里？"年轻男人的声音，正是刚才那个想用炸药的家伙。
"GPS定位不会错。"另一个沙哑的嗓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动作快点，警队的人最多还有五分钟到地面。"
沈逸然的心沉了下去。他们在顾晓星身上装了追踪器。是那个吊坠？还是——他猛地看向小女孩的手腕，北斗七星纹身在微光下泛着异样的光泽。三年前的技术已经能做到将芯片植入纹身颜料？
手电筒的光束突然穿透气窗，在墙上拉出长长的光带。沈逸然屏住呼吸，看着那束光缓缓扫过金属台、散落的子弹壳、还有地上那滩已经半干的血迹——属于那个被他砸断肋骨的袭击者。
"这里有人来过。"年轻声音兴奋起来。
"搜！"
沉重的军靴声踏在碎石地上，朝着储藏柜的方向靠近。沈逸然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已经在刚才的打斗中碎裂，但还能勉强点亮。他快速调出与重案组的加密通讯频道，输入：警徽已激活，坐标XXXX，目标代号北斗，请求紧急撤离。
发送键还没按下去，储藏柜的门突然被人抓住。沈逸然下意识地将顾晓星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抓起旁边的金属台灯。柜门被猛地拉开，刺目的光线直射进来。
"找到你了。"袭击者头领的脸出现在光晕里，左眉骨的疤痕在强光下像条扭曲的蜈蚣。他身后站着三个黑衣人，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沈逸然的胸口。
顾晓星突然尖叫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朝着袭击者扔出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地上摔碎成几片——是沈逸然掉在地上的手机。
趁对方愣神的瞬间，沈逸然举起台灯砸向最近的人。金属灯罩砸在那人脸上发出闷响，同时他拽着顾晓星滚出储藏柜。子弹贴着头皮飞过，在身后的铁柜上打出一串火花。
"抓住那个小女孩！"头领怒吼道。
沈逸然拉着顾晓星冲向通风管道的出口。女孩跑得跌跌撞撞，白色连衣裙沾满灰尘和血污。沈逸然眼角余光瞥见墙上的涂鸦——北斗七星的勺柄似乎比刚才转了个角度，指向房间另一侧的排水口。
"这边！"他拽着顾晓星改变方向。排水口的铁栅已经生锈，上面确实有新鲜的撬动痕迹。沈逸然用膝盖顶住铁栅，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伤口又裂开了。
"快点！"顾晓星踮起脚尖，用尽全力帮他拉铁栅。小女孩的手指被划破，鲜血滴在铁锈上，开出一朵朵暗红色的小花。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逸然咬着牙使劲，铁栅终于被拉开一道勉强能过人的缝隙。他先将顾晓星推出去，自己正要钻进去时，头发突然被人抓住。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袭击者头领拽着他的头发往后拖，枪托狠狠砸在他的后背上。沈逸然感觉肋骨断了一根，咳嗽时尝到浓重的血腥味。
"沈警官，你总是这么碍事。"头领蹲下来，枪口顶住沈逸然的太阳穴，"三年前是，三年后还是。"
"顾明昭到底发现了什么？"沈逸然艰难地问，血沫从嘴角溢出。
头领冷笑一声："发现了不该发现的。有些人的世界，不是你这种小警察能看懂的。"他的目光转向排水口的方向，"那个小女孩，本来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
沈逸然突然发力，用手肘撞向对方的裆部。头领惨叫一声松开手。沈逸然连滚带爬地钻进排水口，身后的子弹在狭窄的通道里反弹， ricochet的声响震得耳朵生疼。
排水管道比想象中长。沈逸然扶着顾晓星往前爬，浑浊的污水没过脚踝，散发着刺鼻的氨气味道。小女孩开始咳嗽，每咳一声都牵动沈逸然的神经。
"还能走吗？"
顾晓星点点头，苍白的小脸上沾着泥污："爸爸说，遇到困难要像星星一样，坚持到天亮。"
前面出现微弱的光。沈逸然加快脚步，爬出管道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废弃的地铁隧道里。远处的站台似乎有火光闪烁，还能听到模糊的交谈声。
"我们得绕过去。"沈逸然压低声音，拉着顾晓星躲进旁边的维修通道。通道里堆满废弃的电缆，散发着橡胶烧焦的气味。
他们刚藏好，就听到有人从隧道另一头经过。沈逸然透过电缆间的缝隙望去，看到五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是袭击者头领。他们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已经暴露了，必须启动B计划。"头领的声音有些模糊，但足以听清关键词。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不满："董事会那边还没授权......"
"等他们授权就晚了！警队已经查到这里，王靖远的事情不能再出纰漏。"头领打断他，"通知清理小组，十五分钟后用混凝土封死所有出口。"
脚步声渐远。沈逸然感到一阵寒意。他们要灭口，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
"叔叔，他们要杀我们吗？"顾晓星的声音带着哭腔。
沈逸然蹲下来，擦掉她脸上的泪水："不会的。"他的目光落在女孩手腕的纹身上，突然想起日记本里的那句话——第七个坐标藏在星星诞生的地方。
他猛地撕开自己的衬衫下摆，撕下干净的部分缠住顾晓星流血的手指："晓星，你爸爸有没有教过你认星座？"
小女孩点点头："爸爸说北斗七星是最容易认的，找到了北斗星，就能找到北极星，就能找到方向。"
"那你还记得爸爸有没有说过，北斗七星有多少颗星？"
顾晓星歪着头想了想："七颗。可是爸爸说，实际上有八颗，第八颗星很小，很少有人能看见。"
沈逸然的心猛地一跳。第八颗星。他想起林妍电脑里那个被删除的文件——项目代号"辅星"，正是北斗七星中一颗极其微弱的伴星的名字。
维修通道突然震动起来，似乎有列车驶近。沈逸然握紧顾晓星的手，准备随时撤离。但等了几分钟，震动却越来越远。
"他们在用工程车封入口。"沈逸然判断道，"我们必须在十五分钟内出去。"
他扶着顾晓星爬出维修通道，继续沿着隧道往前走。走了大约十分钟，前面出现一个岔路口，墙上的标志显示一条通往地面出口，另一条通往紧急避难所。
"往哪边走？"顾晓星抬头问他，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沈逸然犹豫了。直觉告诉他应该选地面出口，但理性却在警告他那里肯定有埋伏。他看向墙上的涂鸦——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北斗七星图案，这次勺柄指着避难所的方向。
"走这边。"他做出决定。
避难所的门是厚重的铅制门，上面有个电子锁。沈逸然试了试顾明昭的警号，锁没有反应。他又试了试"辅星"的拼音首字母，还是没反应。
身后传来工程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快点！"顾晓星急得跳脚。
沈逸然看着女孩手腕上的北斗七星纹身，突然想到什么。他让顾晓星把手腕贴在电子锁上，同时输入了北斗七星的方位数据。
"滴——"电子锁发出清脆的响声，绿灯亮了。
铅门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的通道。沈逸然拉着顾晓星冲进去，门在身后自动关闭。通道里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是......"沈逸然疑惑地环顾四周。墙壁是白色的，看起来保养得很好，不像废弃的设施。
走了约莫百十米，前面出现一扇玻璃门。里面灯火通明，看起来像是某种实验室。沈逸然示意顾晓星躲在门后，自己小心翼翼地探头观察。
实验室很大，中间摆着十几个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个小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培养舱连接着复杂的管线，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墙上的电子屏显示着实时监测数据，最上面一行写着："北斗计划——第七阶段实验体状态"。
沈逸然捂住嘴，强忍着恶心。他终于明白顾明昭发现了什么——这不是简单的金融犯罪，而是更可怕的人体实验。
"叔叔，你看那个。"顾晓星指着实验室角落的一个培养舱。那个舱里没有小孩，只有一套白色连衣裙漂浮在营养液中，裙子领口别着个熟悉的吊坠——和顾晓星脖子上那个一模一样的微型硬盘。
就在这时，实验室另一头的电梯门开了。沈逸然赶紧缩回身子，心脏狂跳不止。他听见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第七组实验体生命体征稳定吗？"女人的声音，优雅而冰冷。
"王总，一切正常。"另一个男声回答，"只是我们损失了三号入口的安保人员，警方可能已经介入。"
"无妨。"被称为王总的女人轻笑一声，"实验已经进入关键阶段，董事会那边我会处理。对了，找到顾明昭那个女儿了吗？"
"还没有。但卫星定位显示她就在这附近，清理小队正在搜查。"
高跟鞋声停在玻璃门外面。沈逸然屏住呼吸，透过门缝看到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以及一截白皙的小腿。
"这里的铅门是谁打开的？"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沈逸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了拳头，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顾晓星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指了指旁边的通风口。
通风口很窄，成年人钻进去很困难。但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刚刚好。沈逸然在顾晓星耳边低声说："进去后一直往前爬，看到红色的指示灯就停下来，等我去找你。"
小女孩点点头，咬着嘴唇钻进通风口。沈逸然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心中涌起一阵不舍。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沈逸然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西装的女人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优雅的微笑。她约莫四十岁年纪，保养得很好，但眼神里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
"沈警官，久仰大名。"女人伸出手，指甲涂成鲜艳的红色，"我是王若曦，恒信集团现任CEO。"
沈逸然没有握手。他的目光落在王若曦的左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形状像个北斗七星。
"顾明昭就是你杀的。"沈逸然平静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王若曦收回手，脸上的笑容不变："顾警官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可惜太固执。有些真相，知道了对谁都没好处。"她走到培养舱前，轻轻抚摸着玻璃壁，"你看这些孩子，他们将成为新人类的范本，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拥有超凡的能力。"
"用活生生的孩子做实验，你不觉得残忍吗？"
"残忍？"王若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沈警官，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孩子死于遗传病吗？我这是在救人。只不过需要一些必要的牺牲。"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包括顾明昭，包括你，包括那个可爱的小女孩。"
沈逸然突然冲向王若曦。他知道自己不是她身后保镖的对手，但他必须拖住时间，让顾晓星有机会逃跑。然而还没跑出两步，脖子就一阵刺痛，视线瞬间模糊。
"看来沈警官也需要一点'改造'。"王若曦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把他带到1号实验舱，我对他的脑电波很感兴趣。"
沈逸然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身体失去了控制。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看到通风口的栅栏被人悄悄推开一条缝，一双戴着北斗七星手链的小手正紧紧抓着金属格栅，指甲因为用力而发白。
通风管道里的铁锈味刺得顾晓星鼻腔发酸。她死死咬住嘴唇，看沈逸然像断线木偶般被抬向闪着幽蓝光芒的培养舱。王若曦红色的高跟鞋踩过地面，每一声都像锤子砸在她心脏上。
微型硬盘在吊坠里硌着锁骨。爸爸临终前把这个塞给她时，消毒水味道混着血腥味一同涌进记忆——"去地铁站找穿警服的叔叔"。可现在穿警服的叔叔也倒下了。
通道突然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顾晓星抓紧格栅，看见实验室大屏幕上的红色数字在跳：10:00。混凝土封门倒计时。
身后传来齿轮转动声。王若曦带来的两个黑衣人正检查通风系统。她看见最近那个男人后腰别着枪，枪套蹭过管壁发出细碎声响。手指触到口袋里的金属薄片——是沈逸然刚才帮她包扎伤口时掉落的刀片。
"所有管道都排查一遍，别留死角。"对讲机里传出沙哑男声。
顾晓星像壁虎般贴着管壁挪动。通风口在培养舱后方形成Y形岔路，她选了左边更狭窄的通道。爬过第三个转角时，指尖摸到潮湿的黏液，带着和培养舱里一样的消毒水味道。
透过格栅裂缝往下看，正好对准1号实验舱的控制台。沈逸然躺在金属台上，白色黏稠液体正顺着输液管爬进他手臂。王若曦站在控制台前调试参数，美甲敲在键盘上嗒嗒作响："把他的脑波频率调到与第七组同步，我要看看警察的意志力能撑多久。"
顾晓星注意到控制台侧面的红色按钮，下方贴着"紧急排液"标签。一根银色电缆从按钮下方延伸进通风管，绝缘层有处新鲜磨损——大概是前几批被抓来的孩子留下的痕迹。
管道震动突然加剧。她瞥见腕表指针：07:42。黑衣人的脚步声出现在岔路口，手电筒光束在管壁上划出刺眼弧线。
汗水滑进眼睛时，顾晓星做出了决定。她把刀片插进电缆磨损处，双手攥住铜丝用力拉拽。控制台突然爆出火花，培养舱的警报尖叫起来。淡黄色液体从舱底的排水口咕嘟咕嘟往外冒，沈逸然呛咳着睁开眼睛。
"谁干的？！"王若曦的声音变了调。
趁着实验室里一片混乱，顾晓星撬开正下方的通风格栅。下降过程中裙角挂在金属刺上撕开大口子，小腿撞在实验台边缘，疼得她几乎喊出声。落地瞬间正好滚到控制台下方，手指摸到冰凉的红色按钮。
"在这里！"黑衣人发现了她。
沈逸然突然从培养舱里扑出来，输液管在身后拉出长长水线。他扑倒最近的黑衣人，却被另一个人用枪托击中后脑勺。倒下时他的视线与控制台下方的顾晓星对上，嘴角涌出的血水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
03:19。腕表秒针在颤抖。
王若曦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顾晓星看着沈逸然染血的警徽从衬衫口袋滑出，想起爸爸讲过的所有关于警察的故事。她突然按下那个红色按钮，同时抓起掉在地上的枪。
培养舱的排水系统发出轰鸣。淡黄色液体在地面迅速蔓延，漫过王若曦的红皮鞋。顾晓星闭着眼睛扣动扳机，子弹却打偏在金属台上，反弹的碎片擦过王若曦耳际。
"抓住她！"女人捂着脸怒吼。
顾晓星转身就跑，后背撞到敞开的培养舱门。营养液泼了她一身，带着黏腻的甜味。那些漂浮在舱里的孩子睁着空洞的眼睛，每个手腕上都有和她一样的图案。
通风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沈逸然不知何时爬到了通道里，正朝她伸出手。腕表显示：00:48。实验室的红光开始急促闪烁，耳边是混凝土浇灌管道的沉闷巨响。
就在她抓住沈逸然手指的瞬间，王若曦扑了过来。女人的指甲掐进她手臂，带着冰冷的香水味。顾晓星看见对方扭曲的脸突然凝固——一支麻醉针正插在她颈侧，针管上还挂着沈逸然的警徽。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熄灭。通风管道里传来重案组熟悉的呼号声。沈逸然拽着她往通道深处爬，营养液和血水在身后拖出两道痕迹。经过那个空培养舱时，顾晓星看清了吊坠在营养液中旋转的模样，像颗不会熄灭的星星。
"你爸爸说得对。"沈逸然的声音带着血沫，"北斗星永远能找到方向。"
通道尽头透进蓝光。顾晓星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十几个培养舱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光，每个舱里都倒映着逃生出口的绿色箭头。腕表在寂静中跳到00:00，混凝土封死大门的震动顺着管道传上来，像大地深处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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