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晨溪感觉脸上的血是烫的，不是他自己的。林逸寒的笑容卡在嘴角，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劣质视频。黑色触手从后腰穿出来，带出一蓬血雾。韩晨溪扑过去的动作快过思维，抓了个空。林逸寒整个人被带得腾空而起，机械浮游炮的光芒突然熄灭，哐当砸在地上。

"抓住他！"夜琉璃的声音撕破了嘶吼。韩晨溪这才发现她半跪在地上，银袍染成深紫色，右手捏着块血晶碎片。那些黑色触须碰到血晶就滋滋冒烟，夜琉璃的手背已经开始溃烂。

触手突然加速往石门拖，林逸寒的校服下摆扫过韩晨溪脸颊。韩晨溪的鳞片炸得噼啪响，蓝金色光刃顺着手臂劈出去。切开的触须涌出黄绿色黏液，溅在他手背上蚀出蜂窝状小洞。

"别碰那些黏液！"夜琉璃甩出银锁链缠住林逸寒脚踝。锁链刚绷紧就被黑雾腐蚀出缺口，"林暮把这些东西的胃酸换成了混沌本源！"

韩晨溪咬碎后槽牙，硬生生把要骂的话咽回去。他抓住锁链断开的瞬间窜上前，手指刚碰到林逸寒手腕绷带就被烫得缩回手。林逸寒的皮肤像烧红的烙铁，青色纹路线条发亮，和石门上的符文正以相同频率闪烁。

"跑..."林逸寒突然剧烈咳嗽，血沫喷在韩晨溪脖子上，"符文阵...左数第三个..."

触手猛地往回拽，林逸寒整个人撞在石墙上。骨骼碎裂声混着浮游炮重启的嗡鸣，韩晨溪眼睁睁看着那些青色纹路爬上林逸寒的脸，在眼角绽开星芒状图案。他突然想起在记忆舱里看到的画面——韩昭阳献祭时，身上也是这样的纹路。

"我\*你祖宗的实验体！"韩晨溪的吼声震碎了附近三块发光矿石。鳞片顺着脊椎爬到后颈，形成完整的龙首纹。他抓住林逸寒染血的手按在自己后心，那里的皮肤烫得能煎鸡蛋。

林逸寒的瞳孔骤缩，机械臂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浮游炮零件叮叮当当重组，这次不是炮台阵型，而是无数细如发丝的金属丝。它们穿透黑雾缠住触须根部，硬生生把林逸寒往外拖了半米。

"韩晨溪！"林逸寒的声音跑调了，像被人捏住脖子的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韩晨溪没说话。他能感觉到林逸寒的血正往他身体里钻，带着冰碴子似的痛感。那些青色纹路顺着手臂爬到他心口，和金纹纠缠着打架，烫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蠢货！那是契约烙印！"夜琉璃突然扑过来，血晶碎片扎进韩晨溪肩膀。灼烧感刚起来就被林逸寒一巴掌拍掉，夜琉璃踉跄着后退，面纱彻底滑落。她左脸上从眼角到下颌爬满相同的青纹，"你们两个都要成祭品了还..."

触手群突然发出尖啸，齐刷刷转向石门方向。黑雾翻涌着往中间聚集，韩晨溪这才发现混沌之门已经开到三分二，门环上的人脸浮雕正在往下掉眼泪，红色的。

林逸寒拽着他滚到岩石后面，机械臂的液态金属正顺着指缝往下滴。"看见那些发光符号没？"他用气音说话，每说一个字就咳一声，"从左数第三个，把我的血抹上去。"

韩晨溪低头看他还在渗血的小腹，又抬头看二十米外蠕动的黑雾。林逸寒的机械臂只剩半截，青色纹路已经爬到指尖。他突然想起夜琉璃刚才的话，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

"那你怎么办？"韩晨溪的声音在发抖。

林逸寒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又笑不出来。他用没受伤的手解开校服扣子，露出胸口——那里的青纹最密集，组成了完整的符文阵。和记忆舱里韩昭阳献祭时的图案一模一样。

"别婆婆妈妈。"林逸寒突然揪住他领口，把他拽到面前。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韩晨溪能闻到他呼吸里的血腥味，混着薄荷味，还是以前在天台闻到的那个味道。

黑雾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出来了。

林逸寒突然低头咬住韩晨溪的手腕，齿尖刺破皮肤的瞬间，金色血液涌进他嘴里。林逸寒的瞳孔猛地收缩，青纹亮得像要烧起来。

"现在去！"他把韩晨溪往石门方向推，机械臂同时射出所有金属丝。那些丝线在空中织成防护网，暂时挡住了涌来的黑雾，"记得...给我报仇。"

韩晨溪踉跄着站稳，右腕上的牙印还在流血，却是金色的。他回头看见林逸寒的眼睛变成了全黑，青纹沿着血管在皮肤下游走，像有活物在里面爬。那些黑色触须这次没有攻击，而是恭敬地环绕在林逸寒身边，像在朝拜他们的王。

脚步声越来越近。韩晨溪咬碎舌尖，疼痛感让他暂时清醒。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泪，转身冲向石门。

符文阵比想象中大，最低的符号也到他胸口。第三个是个扭曲的人形图案，手臂位置有道裂缝，和林逸寒机械臂的断裂处一模一样。韩晨溪咬破掌心，把林逸寒的血按上去。

没反应。

黑雾那边传来林逸寒压抑的嘶吼，夹着金属扭曲的声音。韩晨溪急得冒汗，手掌在符文上用力蹭着。突然想起林逸寒刚才咬他那口，他又把自己流血的手腕按上去。

金血和青血在符文裂缝里交融，发出滋滋的声响。符文阵猛地亮起，韩晨溪被冲击波掀翻在地。混沌之门的开启速度明显变慢了，黑雾里的嘶吼变成了愤怒的咆哮。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骨头像散了架。视线里出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林逸寒站在黑雾中央，青纹覆盖了整个上半身，黑色触须组成了类似披风的东西在他身后飘扬。林逸寒的机械臂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条覆盖青色鳞片的手臂，指甲泛着金属光泽。

"林暮..."林逸寒的声音变了，像是有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你的时代...结束了。"

韩晨溪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想起夜琉璃说的话，想起记忆舱里韩昭阳的牺牲，想起林逸寒皮肤上越来越清晰的青纹。这根本不是什么祭品，林逸寒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反向吞噬混沌本源。

"住手！"韩晨溪吼着往前冲。刚跑两步就被夜琉璃拽住，这次她用的是真力气，指甲几乎嵌进他胳膊肉里。

"想死就过去！"夜琉璃的脸惨白得像纸，"他现在半人半混沌，碰一下你就会被同化！"

林逸寒突然转过头，那双全黑的眼睛看向他们。他身后的黑色触须突然全部竖起，指向石门中央。韩晨溪这才注意到那里嵌着块暗红色晶石，表面跳动着和林逸寒相同的青纹。

那是...林暮的心脏？

"吼——！"林逸寒发出非人的咆哮，身后的触须组成巨掌拍向林暮心脏。混沌之门剧烈震动，开启的缝隙开始缩小。黑雾里伸出无数只手抓住林逸寒，像是要把他撕碎。

韩晨溪甩开夜琉璃的手。他想起开学典礼那天林逸寒的银发丝，想起梧桐树下林逸寒藏起来的染血鳞片，想起实验室里林逸寒帮他挡住银丝时受伤的手臂。这些画面像玻璃碎片扎进脑子里，疼得他眼前发黑。

"林逸寒！"他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个名字。

林逸寒的动作顿了顿。混沌本源开始侵蚀他的脸，青纹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脖颈。但他还是转过头，对韩晨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韩晨溪..."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遇见你...算我...倒霉。"

黑色触须组成的巨掌拍碎了林暮的心脏。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混沌之门开始崩塌。韩晨溪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远处的岩壁上。他看着林逸寒的身影被刺眼的白光吞噬，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失去意识前，他好像看到林逸寒消散在白光中，和那天实验室里激活的血脉共鸣一样，蓝金色与青绿色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不知过了多久，韩晨溪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醒来。他动了动手指，触碰到坚硬的地面。这里不是昆仑墟，更不是混沌界。四周都是纯白色的墙壁，看不到门窗，像是某个巨大的立方体空间。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韩晨溪猛地坐起来，看见林逸寒靠在不远处的墙上，怀里抱着个青铜铃铛。

少年的银发软塌塌地贴在额头上，脸色苍白，但至少看起来完好无损。校服上的血迹还在，但伤口已经不见了，连那条机械臂都恢复如初。只是他眼角那道青色纹路还在，像条小小的蜈蚣。

"你..."韩晨溪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逸寒站起身，把青铜铃铛揣进口袋。"不知道。"他走到韩晨溪面前，伸出手，"混沌之门崩塌的时候，我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再睁眼就在这儿了。"

韩晨溪盯着他伸出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他记得这个手型，在实验室帮他挡银丝的时候，在血晶深渊拉住他的时候，还有刚才在昆仑墟把他推开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很温暖，没有混沌侵蚀的冰冷。

林逸寒把他拉起来，力道刚好能支撑他站稳。"这里很奇怪。"林逸寒环顾四周，"我的感知还是被屏蔽了。"

韩晨溪点点头，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鳞片都消退了，后心也不烫了，除了有点脱力，好像没什么大碍。就是手腕上的牙印还在，变成了淡淡的金色疤痕。

"我们现在怎么办？"韩晨溪问道。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可能是刚才喊得太用力。

林逸寒没说话，而是走到墙边，用手指敲了敲墙壁。"像是某种合金。"他皱着眉，"而且隔音效果很好。"

韩晨溪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敲了敲墙壁。确实是合金材质，但具体是什么合金他说不上来。这里空荡荡的，除了白色的墙壁什么都没有，连个通风口都找不到。

"你说..."韩晨溪犹豫了一下，"这里会不会是林暮的另一个实验室？"

林逸寒摇摇头。"不像。林暮的实验室都有很多仪器，而且一股消毒水味。这里什么味道都没有。"

两人沉默了。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韩晨溪突然觉得有点尴尬，想起刚才在昆仑墟差点哭出来的糗样。

"那个..."韩晨溪挠了挠头，"刚才谢谢你。"

林逸寒转头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谢我什么？"

"谢你...救了我。"韩晨溪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脸颊有点发烫。

林逸寒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不是说我们是命定宿敌吗？救你干嘛。"

韩晨溪被噎得说不出话。这人说话还是这么气人。他刚想反驳，突然注意到林逸寒的校服口袋鼓鼓囊囊的，露出半片青铜铃铛。

"那个铃铛..."韩晨溪指了指，"是梧桐树下找到的那个？"

林逸寒摸了摸口袋，点点头。"嗯。混沌之门崩塌的时候顺手揣起来的。"他顿了顿，"你说，这个铃铛会不会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关？"

韩晨溪还没来得及回答，墙壁突然震动起来。整个房间开始轻微晃动，白色的墙壁上出现细密的裂痕。

"怎么回事？"韩晨溪警惕地环顾四周。

林逸寒的脸色凝重起来。"好像...有人在外面攻击这个空间。"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青铜铃铛握在手里，"抓紧我。"

韩晨溪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林逸寒的手腕。少年的手很凉，但握得很紧。

震动越来越剧烈，墙壁上的裂痕越来越大。韩晨溪隐约听到外面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在外面撞击这个房间。

"砰！"

一声巨响，一面墙壁被撞出个大洞。灰尘弥漫中，韩晨溪看到洞外站着个巨大的阴影，看不清具体样貌，只能看到无数只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糟了。"林逸寒的声音沉了下去，"是混沌体的余孽。"

韩晨溪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林逸寒在昆仑墟被黑雾吞噬的样子，想起那些黑色的触须，还有林暮那颗跳动的心脏。

"我们现在怎么办？"韩晨溪握紧林逸寒的手，指节发白。

林逸寒看了看洞外的阴影，又看了看其他三面完好的墙壁。"跑。"他言简意赅，拉着韩晨溪就往相反方向跑。

两人刚跑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墙壁都塌了，灰尘和碎石扑面而来。韩晨溪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无数黑色触须从洞口涌进来，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这边！"林逸寒突然转向左边，撞向看起来最坚固的那面墙。韩晨溪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臂一紧，整个人被林逸寒拽着穿墙而过。

穿过墙壁的瞬间，韩晨溪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他们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两边的墙壁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面漆黑的空间，还有远处漂浮的巨大金属碎片。

"这里是..."韩晨溪惊呆了。

"像是某种宇宙飞船。"林逸寒说着，看向走廊尽头，"快走，那些东西追上来了。"

韩晨溪这才听到身后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像是水流追赶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那些黑色触须正顺着他们穿墙的洞涌进来，在透明的走廊里形成一条黑色的河流。

两人拔腿就往走廊尽头跑。韩晨溪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鳞片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贴在后背上保护着他的脊椎。林逸寒的机械臂已经变形，刀刃闪着寒光，随时准备战斗。

走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手印图案。韩晨溪认出那是林逸寒掌心的烙印，和记忆舱里看到的一样。

"把你的手按上去！"韩晨溪喊道。

林逸寒点点头，跑到门前，将手握在手印图案上。金属门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开始缓缓打开。

身后的黑色触须已经追到十米外，腥臭的气味钻进鼻腔。韩晨溪能感觉到那些触须带着强烈的恶意，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快点！"韩晨溪催促道，同时转身面对追来的触须。蓝金色的光刃在他手中凝聚，随时准备攻击。

金属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刚好能容一个人通过。"你先走！"林逸寒推了韩晨溪一把。

韩晨溪没犹豫，侧身钻进门缝。刚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是一个巨大的控制室，中央是一个圆形平台，上面漂浮着无数全息投影，组成一张复杂的星图。

"快关门！"韩晨溪回头喊道。

林逸寒刚要进来，黑色触须突然加速，缠住了他的脚踝。林逸寒闷哼一声，身体被往后拖去。他的机械臂瞬间爆发出刺目白光，切断了缠上来的触须，但更多的触须已经涌到了门口。

"走啊！"林逸寒吼道，眼角的青纹再次亮起，"启动星图！坐标在记忆舱里！"

韩晨溪看着被触须缠绕的林逸寒，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他想起昆仑墟的白光，想起林逸寒消失的身影，想起手腕上那个淡淡的金色牙印。

"要走一起走！"韩晨溪冲过去，抓住林逸寒的手。蓝金色的鳞片瞬间覆盖整条手臂，金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声响。

林逸寒的瞳孔骤缩，像是没想到他会回来。但他没有犹豫，反手抓住韩晨溪的手。机械臂的刀刃全部展开，在两人周围形成一道旋转的光盾，暂时逼退了涌来的触须。

"启动程序需要两个人的血！"林逸寒一边抵抗触须一边喊道，"快去平台中央！"

韩晨溪点点头，两人互相搀扶着冲向中央平台。踏上平台的瞬间，脚下亮起金色的纹路，与两人掌心的烙印产生共鸣。无数全息投影在他们周围旋转，组成一张巨大的星图。

"把手按在控制台！"林逸寒喊道，同时用机械臂挡开一根缠上来的触须。

韩晨溪照做，双手按在冰冷的控制台上。金血顺着指尖渗入控制台，亮起一道金色的光芒。林逸寒也同时将手按上去，青血与金血交融，星图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控制室，红色的指示灯开始闪烁。黑色触须已经涌到平台边缘，腥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启动成功！"林逸寒喊道，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坐标设定好了，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韩晨溪看着他的笑脸，突然觉得眼角发热。他想起开学那天在舞台上的第一次见面，想起暴雨中被迫合作对抗夜琉璃，想起梧桐树下共同发现的秘密。这些记忆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中闪过，带着酸涩和甜蜜。

"林逸寒。"韩晨溪开口，声音有点哽咽，"遇见你，不算倒霉。"

林逸寒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眼角的青纹在灯光下闪烁，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嗯，算我幸运。"

平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刺耳的破空声传来。韩晨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他们向前推去，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黑色触须在他们身后嘶吼，却无法靠近散发着金光的平台。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韩晨溪紧紧攥着林逸寒的手。少年的手很温暖，带着熟悉的薄荷味。他想，就这样也不错。不管去哪里，至少不是一个人了。

心核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