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槲寄生没有告诉我的事(任嘉怡视角)
我撕下第十张画纸时,窗外的橙花开了。颜料在亚麻布上晕成安澜的泪痣,林深的琴弓却总在调色盘投下阴影。母亲临终前说,我们家族的女性天生能闻见爱情的味道——可她没说当两种气息势均力敌时,会疼得像被生生劈成两半。
安澜的雪松香渗进画室那晚,我正在修复十六岁的速写本。他军装纽扣刮擦木地板的声响,与那年机甲库房的记忆重叠。"你逃了七次心理诊疗。"他指尖捻着我掉在诊疗室的橙花瓣,"白医生说你在画星空下的绞刑架。"
我蘸取群青色涂满画布,直到他的倒影消失在深海:"你该让许明薇做模特,她的晚香玉配得上你的暴烈。"他突然攥住我手腕,颜料刀在帆布上划出银河,那些藏在雪松深处的琴酒味漫上来,像他母亲旗袍领口那颗摇摇欲坠的盘扣。
林深总在雨天出现,带着被淋湿的《追忆似水年华》。"心理学系的天台能看到双虹。"他把暖手炉塞进我冻僵的掌心,冬青气息缠绕着旧书页的霉味。那天我们真的看到了彩虹,在他撑开的墨绿伞面上,而我的速写本记满了他在雨雾中模糊的侧脸。
简渠修好老式胶片相机那天,我拍下了安澜在槲寄生下的睡颜。洗照片时显影液突然沸腾,他的轮廓在暗房红光中扭曲成林深弹琴的剪影。我摸着抽屉里并排的两枚钥匙——机甲库房的银匙和琴房的铜匙——突然明白有些选择不是用脑,而是用痛觉。
吞下药片那晚,我梦回七岁的橙花院落。母亲握着我的手调色,父亲的信息素是遥远的松涛。"爱情有千百种形态,"她将鎏金颜料抹在我眼皮上,"唯独不该是囚笼的模样。"醒来时枕边放着安澜母亲的旗袍,内袋巧克力糖纸上的字迹已模糊不清。
最后一次见到林深是在初雪的天文馆。他的大提琴盒里装满星际车票,却独独留下那张泛黄的母子合照。"她当年选择做完整的自己。"他替我系围巾时,冬青叶落进锁骨,"而不是谁的Omega或Beta。"
我终究没登上任何人的飞船。现在我在老宅画星空,颜料里掺着安澜送来的雪松精油和林深寄来的冬青标本。白茹秋的最新研究报告躺在画架旁,封面上简渠的机甲涂鸦旁印着:【信息素匹配度:∞%】
昨夜暴雨冲垮了花园篱墙,橙花与冬青在泥泞中交缠生长。我拾起被折断的枝条插进釉瓶,突然听见军用悬浮车的轰鸣混着大提琴的晨曲。调色盘坠地的瞬间,我终于调出了人生第一抹无色的白——像母亲说的,所有炽烈归于纯粹的光。
我在窗台前偷走夕阳余晖的美好,就像那年茶会偷走安澜的拍立得。达娅的监听器在画室炸成烟花时,白茹秋的实验日志第209页正在自焚:【当选择成为悖论,不选就是自由】。
我依在门框,简渠老旧的播放器流淌着《月光》。而我的橙花终于学会在真空中盛放。或许白茹秋说得对,烧杯里真的能养出玫瑰星云——只要倒进三克谎言、五毫升眼泪,再佐以永不过期的月光,可此刻我并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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