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沈澜坐在咖啡馆里修改第五章，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自从周二那晚后，肖霁和那首月光下的曲子不断闯入她的思绪。

手机震动，是肖霁发来的消息：【排练推迟到8点，老白要接孩子。有空的话，6点来我家听完整版？地址发你】

沈澜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去肖霁家？这显然超出了"创作伙伴"的安全界限。但好奇心最终战胜了谨慎：【好，发地址吧】

肖霁住在城北一栋老式公寓的五楼。沈澜按响门铃时，心跳快得几乎能听见声音。门开了，肖霁穿着宽松的灰色居家服，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

肖霁准时如约

他侧身让她进门

肖霁咖啡还是茶？

沈澜茶，谢谢

沈澜小心地打量四周。公寓比想象中整洁，客厅墙上挂满黑胶唱片和演出照片，一架立式钢琴占据了一角，旁边是堆满乐谱和书籍的书架。

肖霁端着茶杯回来，看到她在看照片墙

肖霁那是我第一次登台，十六岁

照片中的少年肖霁抱着吉他，眼神桀骜不驯，左眉的疤痕已经存在。沈澜好奇地问

沈澜这疤痕怎么来的？

肖霁高中时'捍卫音乐梦想的勋章'

肖霁做了个引号手势

肖霁我爸砸了我的吉他，碎片划的

沈澜心头一紧

沈澜后来呢？

肖霁后来我离家出走了两年

肖霁轻描淡写地说，走向钢琴

肖霁要听完整版吗？我加了歌词

沈澜点头，在钢琴旁的扶手椅上坐下。肖霁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前奏与那晚的吉他版相似但更加丰富。然后他开口唱了：

【...

你筑起高墙说这样安全

却在每个午夜听见回响

那些未被说出的字句

在血管里游弋如鱼

...】

歌词直指人心，沈澜感到一阵颤栗。这分明是在描述她笔下的林默，却又像在诉说她自己。当肖霁唱到"让我做你第一个破绽"时，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椅子扶手。

曲终，房间里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肖霁转过身，目光灼灼

肖霁怎么样？

沈澜太...私人了

沈澜诚实地说

沈澜就像你窥探了我的大脑

肖霁笑了

肖霁这就是合作的意义。你的文字给了我灵感，而我的音乐...

他顿了顿

肖霁希望也能给你灵感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笔记本递给沈澜

肖霁我的歌词草稿，也许对你的角色有帮助

沈澜翻开，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和随手画的音符。有些页面甚至被咖啡渍晕染。这种混乱的创作过程与她井井有条的写作方式截然不同，却莫名吸引人。

沈澜我可以借回去看吗？

肖霁当然

肖霁站起身

肖霁饿了吗？我点了外卖，应该快到了

他们边吃外卖边讨论第五章的情节。沈澜惊讶地发现肖霁对心理学也有研究，他提出的几个关于林默心理转变的建议非常专业。

肖霁大学主修心理学

肖霁解释

肖霁退学前

沈澜为什么退学？

肖霁发现我更适合用音乐而不是科学来解读人心

肖霁用筷子指了指她

肖霁就像你，用故事

饭后，肖霁坚持送她回家。夜色中，他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影子在路灯下时而重叠时而分开。

肖霁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写作的？

肖霁突然问

沈澜思考了一下

沈澜有记忆以来就在写。小时候是日记，后来是故事

她顿了顿

沈澜写作让我能控制一切，不像现实...

肖霁现实太混乱？

沈澜现实太...不可预测

沈澜看着远处的霓虹灯

沈澜文字世界里，每个角色都按我的安排行动

肖霁轻笑

肖霁控制狂作家小姐

沈澜假装生气地瞪他，却发现肖霁的眼神无比温柔。那一刻，她突然有种冲动想告诉他更多——关于她严厉的父亲，关于她为了写作放弃的社交生活，关于那些独自哭泣的夜晚。

但她只是说

沈澜下周的排练我还会来

回到家，沈澜立即翻开肖霁的歌词本。在最后一页，她发现了一首未完成的歌，标题是《给S的歌》。心跳加速，她读了下去：

【...

你总说我的音乐太吵

却在我最狂暴的和弦里

听见了我从未说出的

孤独

...】

沈澜猛地合上本子，脸颊发烫。这太明显了，S就是她。她应该感到被冒犯吗？但奇怪的是，她只感到一种隐秘的喜悦。

接下来的两周，沈澜成了排练室的常客。她带着笔记本坐在角落，记录乐队互动的细节和肖霁的每个表情变化。这些素材让她的角色越来越丰满，编辑对最新几章赞不绝口。

而肖霁似乎也从她的文字中获得了源源不断的灵感。他创作了一系列与小说情节相呼应的曲子，甚至提议在新专辑中加入"林默组曲"。

"你们简直是在用不同媒介谈情说爱。"阿Moon有次调侃道，引得沈澜差点把咖啡打翻。

周五晚上，乐队在一家小型Livehouse演出。沈澜坐在前排，看着台上的肖霁光芒四射。当唱到那首《给S的歌》时，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直视她，仿佛整首歌只为她一人而唱。

演出结束后，沈澜在后台等待。一个陌生男子突然拦住了她

"你就是那个把肖霁变得软绵绵的作家？"

沈澜什么？

沈澜后退一步。男子约莫三十岁，穿着皮衣，眼神不善。

"我是Jason，肖霁前乐队的鼓手。"男子逼近，"自从认识你，他的音乐变得像婴儿食品一样无害。你知道他拒绝了'暗夜咆哮'音乐节的邀请吗？就因为和你有什么破书的合作！"

沈澜震惊不已。肖霁从未提过这件事。"暗夜咆哮"是业内顶尖的音乐节，能登上那个舞台意味着巨大的曝光和机会。

肖霁J！

肖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快步走来挡在沈澜前面

肖霁滚出去

"看看你，肖霁，"Jason讥笑，"曾经的'摇滚野兽'现在成了文艺女青年的跟班。"

肖霁我说，滚出去

肖霁的声音低沉危险

Jason悻悻离开，临走时对沈澜说："好好享受他被驯服的样子吧，不会持续太久的。"

气氛一时凝固。沈澜不知该说什么，最终问道

沈澜'暗夜咆哮'的事是真的吗？

肖霁叹了口气，带她到休息室

肖霁只是时间冲突而已，别听他胡说

沈澜但那是很重要的机会...

肖霁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林默组曲'

肖霁直视她的眼睛

肖霁这是我做过的最有意义的音乐

沈澜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进来的阿Moon打断了："肖哥，出事了！小K在停车场和Jason的人打起来了！"

肖霁咒骂一声冲了出去。沈澜跟到停车场时，场面已经混乱不堪。五六个男子围着小K推搡，肖霁试图拉开他们。不知谁先动了手，一场混战爆发。

沈澜站在远处，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她从未接触过这样的暴力场面。突然，Jason抓起一个啤酒瓶砸向肖霁——

沈澜小心！

沈澜尖叫

肖霁侧身躲过，但瓶子还是擦过他的额角，鲜血顿时流下。保安终于赶到，闹事者四散而逃。

肖霁没事，只是皮外伤

肖霁按住伤口，对沈澜勉强一笑

肖霁摇滚圈的日常，吓到你了？

沈澜说不出话来。她从小包里拿出纸巾，颤抖着递给肖霁。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肖霁生活在多么不同的世界里——她是安静的、可控的文字世界，而他是充满意外和暴力的音乐现场。

回程的出租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沈澜看着窗外闪过的霓虹灯，思绪万千。肖霁为她放弃了重要机会，而她能为肖霁做什么？更重要的是，她应该介入他的人生到这种程度吗？

肖霁下周...

肖霁突然开口，又停住了

沈澜嗯？

肖霁没什么

肖霁转向窗外

肖霁好好写你的书吧

沈澜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车停在公寓楼下，她犹豫了一下

沈澜要上来处理伤口吗？

肖霁摇摇头

肖霁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

顿了顿，他又说

肖霁下周的排练...你忙的话可以不用来

沈澜肖霁...

肖霁晚安，沈澜

肖霁关上车门，出租车驶离

回到家，沈澜坐在电脑前，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她翻开肖霁的歌词本，发现最后一页多了一行新写的字："也许我们终究来自不同的世界。"

她拿起手机，给肖霁发了条消息：【下周的排练，我会准时到】

没有回复。

直到凌晨三点，手机才亮起：【别勉强自己进入不适合你的世界。晚安，文艺小姐】

第四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