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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七年·夏
苏州桃花坞的白楼前，宋今禾望着爬满青藤的院墙发怔。钥匙插进锁孔时"咔嗒"一声，像是开启了一段尘封的岁月
推门惊起满室尘埃。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柚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赤脚踏进去，指尖拂过蒙着白布的钢琴、书架上排列整齐的洋装书、壁炉台上扣着的相框——这里处处留着孟京洛生活过的痕迹，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雪松香
"今禾..."周世安在身后欲言又止，"老孟交代过..."
宋今禾我知道
她径直走向书房，从《楚辞》扉页抽出地契
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滑落张照片：年轻的孟京洛站在白楼前，身旁是个穿西式长裙的姑娘。背面写着"柏林，1934，与丽萨"
周世安慌忙解释："这是汉学系教授的妹妹，当时..."
宋今禾挺好
宋今禾将照片放回去，声音平静得可怕
宋今禾至少有人陪他看过雪
院角的桂花树下，铁锹碰到了陶瓮
二十年的女儿红倾入青瓷碗，酒色澄澈如琥珀。宋今禾仰头饮尽，喉间烧灼的疼痛终于逼出压抑多时的泪水
宋今禾咳咳...真辣...
她呛得满脸通红
宋今禾难怪他说要等金婚...
周世安红着眼睛抢过酒碗："别喝了！老孟要是知道..."
宋今禾他知道
宋今禾突然指向西墙
宋今禾那里该开扇窗
"什么？"
宋今禾京洛在信里提过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
宋今禾说等接我过来，要在西墙开扇落地窗，这样傍晚能看见整座桃花坞的炊烟
月光爬上窗棂时，宋今禾做了个梦。梦里孟京洛穿着沾血的衬衫，坐在钢琴前弹《圣母颂》。她扑过去抱他，却只搂住满怀冰凉的月光
三日后，白楼挂上了"京禾学堂"的匾额
第一批学生是八个战争孤儿，最小的才五岁，裤腿上还沾着父母的血。宋今禾蹲下来平视小女孩
宋今禾叫什么名字？
"赔钱货。"孩子怯生生答
剪刀"咔嚓"绞断女孩枯黄的发梢。宋今禾给她扎起两个小揪揪
宋今禾从今往后，你叫孟棠
——取"海棠不惜胭脂色"之意
周世安带来消息时，她正在教孩子们唱《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的童声里，军官低声道："日军要打苏州了，三天内必须撤离。"
宋今禾你们走
宋今禾继续弹风琴
宋今禾我留下
"你疯了？老孟用命换你..."
宋今禾所以他更该知道
她突然掀开琴盖，取出厚厚一沓纸
宋今禾这是孩子们的新户籍，你带去重庆
周世安翻到最后一页，赫然是宋今禾的假身份证明——职业栏写着"教师"，配偶栏空白
宋今禾京洛说得对，人该有选择
她望向操场上的孩子
宋今禾我选让他们活
沦陷前夜，宋今禾独自去了趟醉仙楼
戏园早已破败，唯有雕花戏台完好无损。她轻抚斑驳的朱漆栏杆，忽然听见瓦砾堆里传来猫叫
瘦骨嶙峋的玳瑁猫警惕地看着她。宋今禾从包里掏出德国巧克力——孟京洛托人寄来的最后一盒。猫儿嗅了嗅，竟蹭过来舔她手指
宋今禾你也爱吃甜的？
她轻笑
宋今禾可惜再没人给我带了...
月光漫过残垣断壁，将戏台照得如同浮在雾中。宋今禾解开发髻，任长发如瀑垂落。她缓缓甩出水袖，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唱起《牡丹亭》
宋今禾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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