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头盔上的声音像无数小鬼在敲鼓,我弓着背把《扎纸秘术》裹进防水布,纸人小铛在背包里不安分地扭动。摩托车灯切开雨幕时,后视镜里闪过一道白影——小铛的棉纸手臂不知何时伸出了背包缝隙,残缺的食指笔直指向西北方向。
"你确定是这条路?"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关节蹭过头盔面罩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柏油路在二十米外突然断头,杂草丛生的路基下陷成陡坡,歪斜的"事故多发"路牌被藤蔓缠得只剩半个"亡"字。
背包突然剧烈晃动,竹骨架"咔咔"撞击金属扣。停车时轮胎打滑,泥浆里翻出几片黄褐色的纸灰,雨水冲开浮灰露出底下暗红的朱砂痕迹。蹲下身时,后腰别着的朱砂笔突然发烫,烫得我差点喊出声。
手电筒光柱扫过排水沟,几片指甲盖大小的漆片在积水中闪着诡异的光。用镊子夹起来对着灯光转动,金属漆里掺着的云母粉折射出和喊魂筒里一模一样的蓝绿色反光。
"2014年产的东风天龙重卡专用漆。"指腹摩挲着漆片边缘的锯齿状断口,喉咙突然发紧,"这种车全县只有三辆..."
小铛的竹骨架突然发出爆豆般的脆响残缺右手"啪"地拍在路牌铁杆上。生锈的金属表面浮现出五个凹坑,排列形状活像孩童抓痕。顺着凹坑指向望去,两百外有团模糊的轮廓——塌了半边的修理厂彩钢棚在雨中像头搁浅的巨兽。
推开锈蚀的铁门时,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潮湿的霉味里混着机油和某种甜腻的腐臭,手电筒照见墙上褪色的汽车海报,1998年的挂历停在七月那页。小铛从我背包里窜出来,棉纸身躯吸饱水汽变得半透明,竹骨关节泛着尸斑似的青灰色。
"别乱跑!"我伸手去抓它残缺的右臂,指尖刚碰到棉纸就冻得一哆嗦。纸人灵活地躲开,扑向角落的升降台。生锈的液压杆上缠着褪色的红布条,布条末梢系着个铜铃铛,铃舌早就锈死了。
阴风突然打着旋儿卷起满地纸钱,泛黄的纸片拍在脸上像死人手掌。小铛的竹骨架开始不自然地膨胀,黑洞洞的眼眶里渗出暗红液体。它残缺的右手突然插进升降台裂缝,"咯吱"——金属扭曲的声响中,半截变形的保险杠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保险杠断口处卡着支朱砂笔,笔杆上刻着"陈"字。我盯着家传的标记浑身发冷,这分明是爷爷那支失踪二十年的点睛笔。小铛的棉纸突然裹住笔杆,纸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字:"申时三刻,纸马换真马"。
墙上的老黄历突然"哗啦啦"自动翻页,停在七月十五那页时,泛黄的纸面上渗出五个血指印。指印大小和小铛的竹骨右手完全吻合,鲜红的液体顺着日历往下淌,在水泥地上汇成歪歪扭扭的"戌"字。
撬开变形后备箱的瞬间,铁皮夹层里飘出半张黄表纸。纸上的血字已经褪成褐色:"立契人自愿以纸代身,瞒天过海..."后半截被撕掉了,落款处按着个残缺的指纹,看大小像是女人的。
暴雨声突然变得粘稠,修理厂外亮起两盏昏黄的车灯。没有引擎声,没有轮胎碾过水洼的动静,只有一辆纸扎的轿车穿过雨。车头大灯是用白纸糊的,灯光透过纸面在地上投出两个惨白的光斑。
纸车后窗映出两个影子:穿红裙子的女人缺了半截无名指,她怀里抱着个竹骨棉纸的童女——小铛完全活过来了,棉纸脸蛋泛着活人才有的红晕。她们同时抬起残缺的右手,指尖穿过雨幕笔直指向我左手腕的胎记。
修理厂铁门突然"咣当"一声闭合,墙上的血指印开始往下滴落。小铛的竹骨架发出爆竹炸裂般的脆响,它残缺的右手抓住我的朱砂笔,在空气中画出血红的"亥"字。纸车后座的女人缓缓转头,裂开的嘴角一直扯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