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屏障合拢的刹那,七个残缺纸人的棉纸残肢突然绷直。断裂的关节处伸出细如发丝的红色纤维,像被无形织机牵引般相互缝合。拼合完成的畸形躯体足有两米高,三只粗细不一的手臂同时按住红漆车轮时,辐条间渗出的铁锈味突然变得刺鼻。
"午时三刻的血......"我盯着《扎纸秘术》上突然浮现的朱砂批注,书页边缘正在渗出新鲜血珠。纸人左侧头颅突然180度扭转,露出用报纸糊成的半张脸——那上面印着的讣告日期,分明是爷爷下葬当天的地方小报。
车轮轴心传来金属摩擦的锐响,刻着生辰八字的铜件在血光中浮现。第一滴血落在"癸亥"二字上时,整个沼泽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浑浊的水洼里,二十年前的卡车正撞飞穿蓝裙子的小女孩,红裙女人探出车窗的纱巾拂过孩子带血的马尾辫。
"看清楚。"纸人最纤细的那条胳膊突然勒住我脖颈,腐坏的棉纸紧贴喉结,"你爷爷用这个换了十年阳寿。"它用膝盖压住我右手,强迫食指按在辐条锋利的边缘。血珠顺着铜件刻痕流淌,那些数字像烧红的铁丝般发亮。
第四滴渗入轴心时,最粗的辐条"咔"地崩裂。泛黄的契约残页从裂缝飘出,右下角爷爷的指印还在渗血。条款第七行用朱砂写着:"自愿以长孙命格为质,换己身续命十载,立契人:陈......"
纸人突然撕下右臂棉纸,露出参差不齐的断面。腐烂的纤维间卡着半块儿童纽扣,和我从槐树根里挖出来的那枚正好配成一对。"现在按下去!"它用三条胳膊同时钳住我手腕,往契约签名处拖拽。沼泽雾气突然凝结成胶状,每口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我拼命后仰时,契约背面浮现出更小的字迹:"若血脉延续,则契约......"后面的内容被血污遮盖。车轮突然剧烈震颤,七根辐条变成七条刹车痕,最深处那道凹槽里嵌着半片指甲——和我童年记忆里红裙女人拍打车窗的手完美重合。
"你以为它们为什么选中你?"纸人突然松开钳制,残缺的指尖点向契约末行。那里本该签名的地方,印着个用槐树叶汁拓下的婴儿脚印。沼泽深处传来纸马痛苦的嘶鸣,红漆车轮开始反向旋转。
《扎纸秘术》突然自动翻到末章,空白页上渗出八个血字:"血契可破,以心尖为......"后面的字迹被车轮甩出的泥浆覆盖。纸人三条手臂同时掐住自己咽喉,棉纸躯体像被无形火焰灼烧般卷曲起来。
"她来了。"最完整的那个头颅突然转向东方,报纸糊成的嘴唇裂开至耳根,"亥时之前找到......"话未说完,整个纸人突然爆裂成漫天灰烬。燃烧的碎屑在空中组成歪扭的箭头,指向车轮轴心新露出的金属凹槽——那形状正好能嵌进半枚铜钱。
沼泽的雾气突然变得粘稠如血浆,远处传来纸马此起彼伏的哀鸣。红漆车轮的转动声里混进了高跟鞋踩过积水的声响,契约残页上的血字正在逐个变成黑褐色。当第一缕带着柏油气味的阴风掠过后颈时,车轮轴心凹槽里的铜件突然弹出,叮当落在脚边。
那上面刻着的数字,和爷爷灵堂里烧掉的纸轿车底盘编号分毫不差。